第七十六回 田连帅擅自调兵 王巨君猜忌能臣
到了此时,全国官吏战战兢兢,循规蹈矩,唯恐冒犯皇帝和上司,召来大祸,没有谁敢于违背皇帝调兵旨意,放手去干,派属下郡县官军,去扑灭下属郡县的流民反叛军。
只有翼平郡连帅(郡太守)田况等地方官吏,一向以果断勇敢、大有谋略,而在天下著称,还稍稍有些胆略,敢于突破朝廷的各种规矩,有所作为。
眼见自己的翼平郡辖区内,反叛流民的势力,越发强大,翼平郡连帅田况,疑虑不安,忧心忡忡,决心派军平定,恢复翼平郡官吏百姓的安宁。
于是,翼平郡连帅田况,不顾皇帝旨意的约束,擅自发动,翼平郡郡内,年龄在十八岁上以上的丁壮民众,总共四万多人,组成了一支郡县讨贼队伍。
翼平郡连帅田况下令,发给丁壮民众,官府库存的武器,把军令和誓约,刻在石碑之上,向他们宣布军纪,命令郡府都尉,统领民众,与郡县官军配合,一道出兵,讨伐流民军。
此时,三老樊崇等首领率领部属的赤眉军将士,正在翼平郡界外的郡县活动。
听到翼平郡连帅田况,兵力强大、戒备森严的军情以后,三老樊崇等首领恐惧不安,不敢统领赤眉军将士,进入翼平郡郡界,进行侵扰抢掠。
翼平郡全郡,得以保持安宁。
翼平郡连帅田况,知道自己违背皇帝旨意,擅自调兵遣将,定会遭到皇帝的忌惮,大臣的弹劾。
于是,田况主动上书王莽,弹劾自己道:
“陛下:
赤眉乱贼,侵犯郡界,臣迫不得已,不得不违背陛下旨意,擅自发兵,讨伐赤眉乱贼,请陛下惩罚。”
果然,王莽并不认可,翼平郡连帅田况,抵御赤眉军,守住了自己的地盘,不被赤眉军等流民军队侵犯的功劳。
王莽依然对翼平郡连帅田况,违背皇帝旨意,擅自发兵的举动,大为恼恨。
于是,王莽专门派遣使节王佳,前往翼平郡,责备翼平郡连帅田况擅自调兵说道:
“田大人啊:
你可知道,你已经犯下,朝廷没有发给你进军虎符,而擅自矫旨,调集军队的罪行吗?
你可知道,这是擅动干戈,严重违反军纪的严重罪行。这种罪过,应该与耽误军事调动一样,受到军法严厉处治。
因为你已经向陛下保证,一定能够捉拿和消灭,你们郡界里的盗贼,所以陛下,宽大为怀,姑且不对你进行处分。
下不为例,请田大人千万不要再犯,这样违背皇帝旨意的严重罪行。”
见到皇帝的责备以后,翼平郡连帅田况,恐惧万分,只得答应道: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多谢使节大人美言!臣将精忠报国,将功折罪,报答陛下皇恩浩荡。”
于是,翼平郡连帅田况,向王莽上书请罪,请求皇帝,能够特别颁旨,允许自己,越过自己的郡界,去攻打赤眉等盗贼,将功赎罪。
王莽见流民军势力强大,十分忧虑,下旨特别批准。
翼平郡连帅田况,得到王莽的特别旨意以后,急忙率领精锐的官军、民兵数万人,再次攻击流民队伍。
翼平郡官军,锐不可当,流民队伍都被翼平郡官军,打败了,只能够四散逃离。
三老樊崇的统领赤眉军,闻听翼平郡官军,兵强马壮,声势浩大,不敢招惹,只好远远走避,不与翼平郡官军接触。
得到翼平郡官军,大胜流民军的战报,王莽大喜,就下达圣旨,命令翼平郡连帅田况,暂时代理青州、徐州两州牧的职务,剿灭青州和徐州两地的流民军。
得到皇帝旨意,受到王莽的奖励,代理青州和徐州两州牧职务以后,翼平郡连帅田况,更加想有所作为,报效皇帝的知遇之恩。
于是,翼平郡连帅田况,上书皇帝,奏报王莽,提出自己的平叛方略说道:
“陛下:
臣蒙受陛下的大恩,被陛下委以重任,一直激动不已,感激涕零,一心思量,报效皇帝深恩,为陛下竭尽忠诚。
为此,微臣甘冒犯忌的危险,特别向陛下直言进谏,请求英明睿智的陛下,能够批准臣的讨贼方略。
臣发现,各地盗贼,刚起事时,事件都十分轻微。他们反叛的基础,也非常薄弱,当地的治安官吏和邻里相保的伍人,一出马,就能够将他们,迅速捉拿归案。
可是,事情起初刚刚发生之时,郡府县府的主要官吏,大都麻痹大意,不足为意,根本就对这些小事,豪不在意,没有放在他们的心上。
官吏们一致认为,一点点民怨抗拒,根本就不足为奇,不值得大惊小怪,引起重视。
甚至,官吏们还有意无意地,去故意激怒小民百姓,好借机打压和盘剥这些小民百姓。
后来,事情越闹越大,难以控制,官吏们就欺上瞒下,搪塞和躲避自己的责任。
于是,县欺骗郡,郡欺骗州,州欺骗朝廷。
实际上,盗贼队伍已经有了一百人之多,他们依然谎报说,只有十人左右;实际上盗贼队伍已经有一千多人了,他们只敢说,盗贼只是小股队伍,只有一百人左右。
因为这样启蒙哄骗的缘故,所以,朝廷大臣,往往忽略了盗贼事件发生的严重性,不深查盗贼频繁的根本原因,没有及时地进行督察和补救,给予地方官员,以责罚和惩处,勒令他们改正。
结果到了最后,终于发展到了盗贼匪徒、成群结队,蔓延几州、无法遏制的严峻地步。
到了这时,朝廷才知道少许真相,开始下令,派遣大批钦差大臣,派出大量使者,去层层督促,追究责任。
为了应付上级的督查追责,郡县官吏,整天就只有忙着,服侍和讨好上司和钦差大臣,应付上司和钦差大臣的责问和检查,供给上司和钦差大臣美味酒饭,准备丰厚的物资和费用贿赂,来解救官吏自己,犯下的纵贼死罪。
郡县官吏,身处讨贼前线,穷于应付使节和上司责罚,根本就没有工夫和精力,去忧虑讨贼之事,办理地方的公事,只好事事敷衍,以免责任。
因而到了后来,恶性循环,局势越发失控,盗贼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獗,终于到了不可收拾,动摇根本的地步。
将帅出兵,讨伐盗贼之时,也令人沮丧不安。将帅们贪财腐化,一个个贪生怕死,又不能身先士卒,亲自率领官兵,去冲锋陷阵,而是借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烧杀抢掠,中饱私囊。
庶民百姓,怨恨官军的恶行暴行,视之如仇寇,结果把更多的无辜善良百姓,推向了反叛盗贼的阵营。
官军将士军心不齐,士气不振,与盗贼一交战,就被盗贼打败,官军士气遂更加低落。结果,徒然耗费了老百姓的钱财,而劳而无功,让盗贼坐大。
前次,幸而得到了朝廷大赦免的命令,盗贼匪徒们,本来打算,解散自己的武装,眼看就要瓦解。
可是,有的将领为了立功授奖,反而违背陛下大赦的旨意,违背诺言,对盗贼加以截击,以致激怒盗贼。
盗贼们遭受官军的偷袭以后,对官军怨恨更深,越发对朝廷大赦之类的承诺,嗤之以鼻,不再相信陛下,赦免饶恕之类的话语了。
为了活命求存,他们只好惶恐地退入山谷大泽避难,并辗转相告,官府违背大赦旨意的言行,不再相信朝廷赦免饶恕的承诺了。
所以,各郡县那些已经投降官府的盗贼,也深受影响,变得惊骇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他们越发害怕,被官府欺骗,被官军消灭,纷纷自保图存,再也不敢相信,朝廷赦免之类的承诺了。
由于现在,又处天灾人祸不断,饥荒连连的时期,百姓人心,最容易动摇。
结果,十来天的时间不到,盗贼为了活命,就又重新聚集,又有了十多万人之多,难以剿灭。
所以,微臣私下里以为,天灾人祸不断,饥荒连连,以及赋税沉重,朝廷的安抚举措不当,这就是盗贼匪徒,之所以星火燎原,数不胜数,此起彼伏,最终做大,无法剿灭的根本原因。
现在,洛阳以东地区的郡县,每石米的价格,已经高达两千钱以上,庶民百姓,更加无法生存。
微臣看见陛下,最近颁布的诏书,说要派遣太师大人和更始将军等将领,率领中央军,前来北方州郡,讨伐各地的盗贼。
微臣私下以为,陛下这样做,并非上上之策。太师大人和更始将军两人,都是德高望重、声名显赫的武臣大将,是朝廷的股肱之臣、栋梁之才。如果太师大人和更始将军两人出军,势必陷入两难境地。
假如太师大人和更始将军出军之时,多带人马随从,则沿途郡县,民穷财尽,将无法供给。
而如果太师大人和更始将军出军之时,所带的随从人员太少,则不足以用来,威震远方盗匪,达到剿灭盗贼的目的。
微臣私下以为,陛下与其这样做,还不如迅速在州牧、大尹以下,挑选能干的官吏将领,率领郡县官军,去平定盗贼,明确规定,朝廷对他们的奖赏和惩罚。
然后,陛下下旨,命令各郡国,施行坚壁清野政策。陛下命令,郡县官吏们,收集分散的乡聚,和没有城堡的小封国的官吏百姓,把它们的老弱妇孺,都迁移安顿到大城里来居住,储积粮食,合力坚守,派遣丁壮,协助官军,抵御盗贼进攻。
盗贼前来攻城,一定不能够攻下;盗贼们所经过的地方,没有粮食草料供应,饥饿威逼之下,势必不能长久群集,最终一定会一哄而去,作鸟兽散,不战而能屈人之兵。
朝廷趁机,招抚盗贼为善,盗贼们就一定会投降;攻打盗贼们,盗贼们就一定会,兵无战心,最终被官军,彻底消灭,无路可逃。
微臣私下里以为,如果朝廷如今,只是一味地,多派将帅,调遣军队,一定会白白地增加郡县官吏百姓的负担,带来更大的骚扰,最终无所作为,甚至适得其反。
实际上,地方官吏百姓士大夫们,害怕朝廷的钦差大臣和使节,反而比害怕盗贼,还要厉害一些。
微臣私下建议,陛下不如把那些,乘坐传车巡视地方的各位朝廷使者,钦差大臣等,全部召回朝廷,让郡县官民士大夫,都得到安顿安宁,休养生息。
假如陛下,信任微臣的才干和忠诚,能够把平定青州和徐州两州盗贼的任务,全权委托给微臣,去处理的话,那么按照微臣的设计和方略,一定能够,顺利地平定各地的盗贼,让新王朝重归太平盛世,建立盖世功业。”
代理青州和徐州两州牧,翼平郡连帅田况,上书王莽建议,信誓旦旦地向王莽保证道。
不料,王莽并不认同翼平郡连帅田况的分析,不同意翼平郡连帅田况深谋远虑的平叛方略。
得到代理青州和徐州两州牧田况的奏报,王莽疑心顿起,突然开始担心起来。
王莽为人处世,一向十分畏嫉、厌恶和猜忌像翼平郡连帅田况这样的有权有势、有才能、有威信的的封疆大吏和地方大员,担心他们仿效自己,擅权作乱。
读到田况奏报和建议,王莽不喜反忧,突然警觉开来,对侍臣肉墩说道:
“肉墩啊:
田况这个家伙,的确很有本事,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问题是,田况与朕并不亲密,也不是宗室大臣。如果朕下旨,把平定两州盗贼的任务,全权委托给他,到了最终,岂不是尾大不掉,功高盖主,无法控制这些家伙了吗?”
侍臣肉墩,长期侍候皇帝,当然十分清楚,王莽猜忌能臣悍将的心思,急忙建议王莽道:
“陛下:
男奴私下以为,不如陛下,暗中布置,悄悄地派出陛下的亲信大臣将领,去接替田况的职务,主持平贼任务。这样,陛下就万无一失了,可以高枕无忧。”
王莽大喜,遂派遣王侃、王锟等亲信宗室大臣,充当皇帝使者,赐给田况一封,加盖了皇帝御玺的诏书,让王锟前去,接替田况职务,主持讨贼事务。
使者王侃等,到达代理青州和徐州两州牧田况的驻地以后,立即召见了田况,颁布皇帝的旨意。
于是,使者王侃,命令皇帝的亲信宗室大臣王锟,代替田况,担任代理青州和徐州两州州牧职务,监管田况的军队,接管田况的军权。
代理青州和徐州两州牧田况,知道王莽所忌,哪敢抗拒,只好乖乖地跟随钦差大臣王侃一道西行,回到京师常安,向王莽述职。
到了长安之后,王莽下旨,任命田况,担任朝廷的师尉大夫,剥夺了田况的实权。
田况回京以后,青州和徐州等齐地的局势,更加混乱,平叛形势,越发不可收拾了。
新王朝君臣,经过数月的煎熬,终于熬到了地皇三年(公元22年)的正月。
到了喜庆祥和的春季,喜讯也不断传来。王莽苦心经营,着力督促营建的王氏家族祖先的九庙建筑,终于顺利竣工,可以安放王氏祖先的神位了。
眼见规模宏大的皇家九庙建筑落成,王莽喜不自胜,亲自梳洗斋戒沐浴,恭恭敬敬地前去皇家九庙,祭祀王氏家族祖先神灵,请求祖宗神灵护佑。
王莽亲率皇家车队,大驾出行,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前往皇家祖庙祭祀,一律按照,新王朝礼仪中的最高规格来施行。
皇帝的乘车,套着六匹骏马。每匹骏马,都披着用五彩羽毛,织成龙形图案的套子,骏马头上,还装着角,每一角,都足足有三尺多长。
王莽还命人,制造了华丽的皇帝车盖九层,高约八丈一尺。富丽堂皇的皇帝车驾华盖,很是庞大,必须专门用四轮大车,去进行装载运输才行。
拉华盖车的武士,走在皇帝车驾的最前面的队列。武士们一边拉着华盖车驾,一边呼喊着“登仙升天”的口号,以迎合王莽,成仙登天的愿望。
每当皇帝车驾,外出之时,王莽都让华丽的车盖,走在车队的最前头,专门为皇帝开道,炫耀皇帝的赫赫声势。
京师常安的官吏市民士大夫,早就对王莽,一心谄媚神灵,却不体恤大臣、百姓,士大夫,早就心存不满和怨恨。
官吏市民士大夫,看见装饰有华丽车盖的皇帝车驾出行之时,禁不住窃窃私语,暗地里诅咒王莽道:
“诸君:
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新帝的车驾,貌似庄严堂皇,给人的感觉,怎么有些邪气,就象小老百姓,祭祀祖宗神灵的用品里的灵柩车啊!
这样的华盖车辆,哪里有皇家的威严庄重气势,像圣贤神圣,飞升登仙的御用之物呢?”
京师常安的下层官吏市民士大夫们,对新王朝君王的不满和怨恨,由此可见一斑。
王莽的喜悦没有延续多久。
地皇三年(公元22年)二月,流民反叛的局势越发失控,噩耗不断地传到京师常安。
北方,赤眉军樊崇等将领,率领赤眉军主力,与讨伐官军激战,杀死了新王朝派遣的剿匪主将太师羲仲景尚等名将。
得知太师羲仲景尚遇害,王莽勃然大怒,越发将北方樊崇等将领统率的赤眉军,视为新王朝的心腹大患,欲派遣主力官军,加紧围剿赤眉军。
新王朝祸不单行。此时,北方战乱未平,而函谷关以东地区,又再次发生严重的霜冻、旱灾、虫灾等自然灾害。
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更加无法生存。很多郡县,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象。
下层官吏百姓士大夫,无法生存,纷纷投靠赤眉、绿林、铜马军,赤眉、绿林、铜马军的军力,也更加强大。
灾难频繁的二月、三月,终于熬了过去,转眼之间,就到了地皇三年(公元22年)的四月。
到了此时,新王朝的命运,依然没有好转。
夏季之后,天气炎热了起来。各地旱灾、虫灾,更加严重,蝗虫遮天蔽日,啃食农民庄稼。作物、树叶都被啃食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农民颗粒无收,只得纷纷抛弃家园土地,四处逃亡,流离失所,或者加入赤眉、绿林、铜马等流民军队,打家劫舍。
王莽见烽烟四起,更加担心,忧虑赤眉、绿林、铜马流民队伍,做大以后,更加无法收拾。
于是,王莽再次下旨,派遣年轻气盛的宗室子弟太师王匡、新室名将更始将军廉丹为主将,率领中央军东征,讨伐函谷关以东地区的众盗贼。
太师王匡,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年纪轻轻,就荣登太师之高位,身世当然很不一般,不是皇帝之子,就是宗室子弟。
一说太师王匡,是新室前太师安阳侯王舜的儿子,一说是王莽的第六子。
从骄横跋扈的更始将军廉丹,对太师王匡的敬畏上看,说王匡是王莽的第六子,似乎更合情理一些。
王莽一辈子,共生有六子三女,反别是:
嫡子四人,长子王宇,为隐太子;次子王获,为戾太子;第三子王安,封新迁王,也曾经封为太子;第四子王临,封统义阳(缪)王,后来立为新朝太子;皆不到三十岁就早死。
庶子两人,即第五子王兴,封功脩公;第六子王匡,封功建公。
三女是,长女王嬿,即汉朝孝平皇后,后来改封为黄皇室主;次女王晔,封睦脩任,下嫁新朝大将军武汉(一作吴汉),戏剧“吴汉杀妻”的主人翁之一,京剧中称为“南宁公主”;第三女王捷,俗称九公主,封睦逮任。
安新公前太师王舜,是王音之子。太师王舜,生有三子:长子安新公王延、次子褒新公王匡、第三子说德侯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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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命好讨贼主将以后,王莽亲自到京城常安的东城门外,为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等剿匪将领送行。
其时,天下大雨,新王朝君臣的衣服,都已经完全被暴雨完全淋湿了,但誓师仪式,一直没有停止。
京城常安的东城门之外,冒着瓢泼大雨,围观大新皇帝,检阅出征就爱你是的常安市民士大夫,很多很多。
常安年老的市民刘怀,眼望着暴雨之中,被淋成落汤鸡的新王朝将士,出征的常安子弟,感叹着对身边的乡亲,诅咒王莽说道:
“唉呀,诸位乡亲,大军誓师出征之前,突然天降暴雨,这是不祥之兆啊!
这是天帝神灵,在为新室的军队将士哭泣啊!
数十万大军,由一个乳臭未干的花花公子率领,怎么可能取胜呢?
恐怕我们的常安子弟,再也无法,回到京师常安,见到常安父老乡亲了。”
身边好友王科,害怕刘怀惹祸,受到株连,急忙上前制止,掩住刘怀的口说道:
“刘老丈:
你这个乌鸦嘴,休要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皇帝有天帝神灵庇护,战无不胜,太师也是少年老成,英才盖世,更始将军更是当世名将,屡立战功。
王师誓师出征,战无不胜,怎么可能败给,那一群手无寸铁、乌合之众一般的盗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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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城门送别讨伐大军主将太师王匡和更始将军廉丹等出征将领,回到未央宫,换掉浑身湿透的龙袍以后,王莽依然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王莽感触颇深,歇息片刻,王莽叹息着,对在身边侍候的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大司马董忠等三公,解说自己派遣太师王匡和更始将军廉丹出京的意图说道:
“诸君啊:
朕想起,符命图谶上面所做的启示,新王朝不幸的命运,跟灾害之气相会合,到去年为止,就应该彻底地宣告结束了。
回想去年,天下百姓的种种惨状,朕至今,依然心有余悸,隐隐不安。
旱灾、霜灾、蝗灾等灾难,不断发生,饥荒接连来到,百姓生活困难,民不聊生,到处流浪,一直到今年春天,尤其厉害。
朕想起黎民百姓,面临的这种种惨剧,心里就充满同情,非常悲伤难过,为百姓深深叹息。
所以现在,朕特派东岳太师、特进、褒新侯王匡,开放东方各处的粮仓,去救济贫苦百姓,扶助良善。
太师公王匡,所不经过的地方,朕也要分派大夫和谒者,同时开放各处粮仓,去赈济灾民,以保全善良的老百姓。
随后,太师公王匡,将同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马、更始将军平均侯廉丹等将领,前往兖州,去镇抚所属官吏和百姓。
还有青州和徐州,原来无法无天的盗贼,没有完全解散,或者后来又聚集起来的,朕已经严令,要把他们消灭干净,以求安定,亿万百姓,恢复天下太平。”
王莽踌躇满志地讲述道。
大司空王邑听后,越发忧郁不安,不发一言。大司徒王寻,代表大司马董忠等三公,急忙称赞王莽的处置道:
“陛下善良仁慈,一心为天下百姓做想,臣等高山仰止,敬慕不已。
臣相信,太师大人、更始将军大人,一定能够贯彻,陛下的安民旨意,捷报频传,降服盗贼,安定地方,恢复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的美好局面。”
听了大司徒王寻的谄媚后,王莽忧虑的心情稍稍好转,愁眉稍稍舒张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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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空王邑,见王莽的心情变好,似乎恢复了安抚百姓、安定社稷的信心,遂趁机进谏,规劝王莽说道:
“陛下:
臣常听陛下教诲,不战而能屈人之兵,乃最高谋略,臣一直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臣听属下言说,北方的赤眉乱贼三老樊崇等人,当初起兵之时,都是因灾荒连连,被贫困所迫。
他们的部众,既然逐渐强盛,于是互相约定:‘杀人的抵命,伤人的养创。’以此用来,约束他们的部众。
樊崇的部众,都是来自民间,所见所闻,全是一些低级官员,所以他们常常偷窃,朝廷低级官吏的名称,去称呼他们自己的首领,号令部众。
樊崇队伍中,最尊贵的将领称号,是‘三老’,其次是‘从事’,再其次是‘卒史’,士卒彼此,以‘巨人’互称,并没有王侯或者公侯伯子男之类的称谓。
由此可见,‘三老’樊崇,及其巨人部卒,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政治野心,并不是欲篡夺君位,与陛下为敌。
他们之所以,铤而走险,不过是为饥饿所迫,苟延残喘而已。实际上,是朝廷贪赃枉法的大小官吏,最终把流民们,逼上绝境,非有野心不可的。
所以,臣建议陛下,攻心为上,以赈济安抚民心为主,以剿灭为辅。
如此,既能够成就,陛下的好生之德,也能够彰显,陛下的大度仁慈,给予盗贼们,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向善的机会。”
王莽见大司空王邑,是非不明,千方百计为赤眉等反叛流民说情,不禁大怒起来,勃然变色,声色俱厉地斥责大司空王邑道:
“大司空大人:
你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不能与盗贼匪徒划清界线,可算糊涂至极。
你休要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乱了朝廷大计。
赤眉、绿林、铜马这些乱臣贼子,率先扰乱社稷,破坏安定局面,荼毒生灵,残害百姓,虽万死,不足以赎他们之罪,怎么能够,饶恕他们呢?
朕警告你们,君等一定要,始终坚持,对于乱臣贼子,不能够心慈手软,必须用武力,去解决这些盗贼乱党,以免他们,犯上作乱,挑战皇家威严。
朕意已决,你们下去吧!”
大司空王邑,听到王莽的训斥,大惊失色,知道王莽的脾气秉性,再也不敢说话。
大司徒王寻,大司马董忠,见皇帝一向亲近的大司空王邑,受到严厉训斥,更是噤若寒蝉,惊恐不已。
王莽决策已定,挥挥手,让大司空王邑等三公们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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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赤眉军首领,三老樊崇等赤眉军将领,已经知道新朝廷君臣,放弃招抚策略,命令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率领中央军主力,数十万精锐的官军,前来讨伐。
得知中央军官军,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兵强马壮,人马众多,三老樊崇等赤眉军将领,大为恐惧,急谋自保之策。
三老樊崇,只得下令,召集各路赤眉军将领,前来大帐,商议拼死自保对抗之策。
得到三老樊崇指令,从事徐宣、杨音等各部将领,陆陆续续,来到了三老樊崇的大帐。
三老樊崇,见众将来齐,稍稍安心,对诸将说道:
“诸君:
樊某听探子报告,官军主力,已经开赴前线,即将前来,与我们义军对垒。
莽贼派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气势汹汹而来,仗恃官军兵力强大,人多势众,前来讨伐我们,显而易见,是不给我们一点活路,要对我们斩尽杀绝。
我们不奋起反抗自救,怎么能够活命呢?”
“三老言之有理!
我们本是灾民,朝廷不思赈济安抚,反而派军镇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岂能够坐以待毙呢?
请三老下令,痛击官军!”
从事杨音等诸将,义愤填膺道。
“好了,诸君!我们只有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了,拼他一个鱼死网破。我们身无一物,唯有英雄豪杰的志气,还怕失去什么呢?
只是樊某担心,官军兵力强大,我军确实难以抵御。与官军对垒之时,我们的部众,跟新室的官军将士,在混战之时,难于辨别敌我,恐怕会误伤兄弟。
这个应该怎么办呢?”
三老樊崇,有些忧虑地问道。
从事徐宣,足智多谋,急忙安慰三老樊崇说道:
“三老大人:
这个就不用三老大人忧心了。
太师王匡残暴,官军烧杀抢掠,早已经失去了民心。而太师王匡,乃宗室子弟,骄横跋扈,年青幼稚,不懂军事,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不足为惧。
更始将军廉丹,号称名将,也不过是一个,残害百姓、荼毒生灵的老贼,人人欲杀之而后快。
如今,我部将士,是同仇敌忾,士气旺盛,只需三老大人下令,开始进攻官军就行了。
徐某建议三老大人,首先集中我们的优势兵力,前去攻打太师王匡,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再派一部军队,堵截更始将军廉丹的增援,牵制廉丹,分而治之,就一定能够战胜官军。
至于区分敌我,那就更加容易了。
三老大人只需要下令,命令我们的部下将士,都用朱砂,去涂抹将士们的双眉,就能够互相,认识辨别,区分敌我了。
三老大人何须担心,官军军力强大,人多势众,我们义军不能够战胜呢?”
“此计大妙!徐从事果然足智多谋,是张良萧何一般的英杰!
有徐从事以及诸位兄弟的努力,何必担心那些虐害百姓,猪狗一般的官军将士呢?”
三老樊崇、从事杨音以及诸将,信心百倍。
自此以后,三老樊崇等将领统率的北方琅琊郡流民军,因此就被称为“赤眉”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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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军讨伐主将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两人,率领中央军主力精兵十余万人,一路浩浩荡荡东下,前去攻打,盘踞琅琊郡、泰山郡等地的赤眉军等流民武装。
其时,新王朝内库空虚,供应严重不足,无法满足数十万大军的军需供应。
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两位讨伐将领,于是放任部下官军将士,一路抢劫掳掠,以供应军队,不加军纪约束。
官军军纪败坏,奸淫掳掠,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官军所经过的地方郡县,大多残破,十室九空,比赤眉的掠夺还盛。百姓苦不堪言,怒而奋起反抗,抗拒官军官府的劫掠。
更始将军廉丹,更是残暴成性,冷酷无情。他统领的军队,军纪尤其败坏,经常抢劫越货,杀人如麻。
新王朝东部地区郡县的官吏百姓,饱受官军的摧残蹂躏,对官军深恶痛疾,为此哀号道:
“宁遇赤眉,不遇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
新王朝东部地区郡县,所遭遇的惨景,确实如翼平郡连帅田况当初,所预料的完全一样。
一时之间,新王朝北方大地,天怒人怨,生灵涂炭,百姓凄惨的呼声,响彻天地。
下层官吏百姓,反抗新王朝暴政苛政的心愿,也越发强烈,推翻新室的号角,已经完全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