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半截英雄 第一回 执迷不悟谋改制 死到临头犹痴迷

昆阳怀古

王磐（明代散曲家）

行役宛叶间，路入昆阳城。

滍水抱城左，荡漾东南溟。

川源入四顾，盘互多冈陵。

城颓削悬崖，草深恶鸱鸣。

嗟尔一抔土，当此百万兵。

莽图十九年，聚此天为坑。

王者况不死，千骑惊龙腾。

汉业兆丰沛，赤符此中兴。

创复两不易，山川贲雄名。

东南遥相望，盘盘两神京。

千年事云散，草木含威灵。

野人无所知，城边事春耕。

扶犁上废垒，陇亩纵复横。

只应怀古士，千古怆馀情。

实际上，早在地皇三年（公元22年）的岁末之时，新王朝全国各地的流民、灾民举义，就已是此起彼伏，星火燎原之势，已经无法遏制了。

那时，王莽等新王朝君臣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种，局势失控，日暮西山的预感。

但天帝神灵要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新王朝君臣，越到灭亡关头，越是疯狂无度。

令新王朝官吏百姓十分意外的是，新莽京师长安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族，达官贵人，新莽朝廷的文武官员们，似乎看不见这些危机。

那些高高在上的士绅新旧权贵们，依然在享乐无度，骄奢淫逸地生活，拼命地粉饰着太平；京城常安各处，依然是一片欢乐祥和之景，充满着节日的欢庆气氛。

辞去旧岁，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年。

转眼之间，就到了地皇四年（公元23年）的二月，新王朝皇帝王莽，依然沉浸在佳节的快乐之中，依然在尽情地享受着，骄奢淫逸的享乐生活。

为了显示自己的镇定自若，英明睿智，充满自信，显示自己的自命不凡，王莽特别把已经雪白了的头发，染成黑色，表明自己还是一个年富力强，精力旺盛，依然受着神灵护佑的皇帝。

那时，太史官员秉承王莽的旨意，奉献自己推算出的新王朝的气数，声称新王朝的气数，居然有三万六千岁历纪之多。如果每六岁一改元，那么新王朝的历数，将千秋万代，绵绵不绝。最终，新王朝君王，都可如当初称尊的轩辕黄帝一般，白日升天。

闻听太史官员的禀报，王莽越发是龙颜大喜，信心百倍，认为凭此，定然可以诳耀百姓，销解盗贼。

王莽特别下旨，下令将太史官员推算出来的历数成果，向天下官吏百姓公布，以此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蒙骗天下黎民百姓。

王莽对历数的痴迷，自然而然引来了痴粉的膜拜和推崇。

在王莽身边，侍候皇帝的一个郎官王瑞，久未升迁，于是递上报告，声称道：

“陛下：

臣发现，如今群盗丛生，天下分崩离析，乃阳气太盛，阴阳不调所致。臣研读圣贤典籍发现，要想天下太平，诛灭盗贼，必须重新确立一个‘天下之母’，平衡阴阳才行。”

朝廷文武大臣，都知道郎官王瑞的意思，不过是顺从皇帝的心意，希望皇帝重新确立一个皇后，以谋取王瑞自己，倡言立后的功勋，获得荣华富贵而已。

见到王瑞所奏，文武大臣无不嗤之以鼻，郎官王瑞大不满意，不愿意放弃。

为了增加自己谏言的说服力，郎官王瑞，还引经据典，向王莽上奏，对王莽声称说道：

“陛下啊：

朝中文武大臣，对陛下不敬，嗤笑臣的重要研究成果，臣心内大为不平。

臣之所言，是有确凿根据的，符合符命图谶和圣贤典籍。当初，皇初祖轩辕黄帝，就是因为娶了一百二十个妃子，而最终子孙繁衍，阴阳调和，而成了圣人神仙的。”

郎官王瑞的建议，果然摸准了王莽的心思。王莽欣然接受郎官王瑞的建议，立即下旨施行，谋划册立皇后。

王莽不顾各地北方、南方平叛战场的窘境，就像春天那一群群蠢蠢欲动的老猫一样，春心荡漾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布告天下，下旨广征淑女，充实后宫。

不久，王莽就下旨，选立京兆尹杜陵县人（西安市南）史谌的女儿，做新王朝的皇后。

王莽不顾朝廷讨伐军费紧张，文武百官，俸禄无着的窘态，下旨以黄金三万斤，还有无数的珍珠宝贝，车马奴婢等，作为皇后聘礼，前去迎娶史谌的女儿为后。

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王莽还大肆遴选嫔妃，完全按照圣贤典籍的设计，除皇后外，总计共另行选有一百二十个美女为妃嫔。

计有：

三位夫人，位比公爵；九位嫔妃，位比列卿；二十七位世妇，位比大夫；八十一位御妻，位比子爵。

大婚之后，为了显示皇恩浩荡，与民同乐，王莽下旨大赦，赦免天下囚犯，下令盗贼，自行解散，过往不咎，否则，严惩不贷，株连九族。

王莽下旨，命令太师王匡，国将哀章等，统率由关中健儿组成的中央军精锐将士十余万，讨伐青州、徐州等地的赤眉盗匪；着令赶往南阳前线的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担任南征军主将，率领临时拼凑的郡县军队，和临时招募的流民地痞将士，快马加鞭，前往南阳郡，讨伐前队郡（南阳郡），以柱天都部刘縯为首的绿林军盗匪。

王莽还下旨，对赤眉军、绿林军为首的天下叛民，发出了强烈的威胁，声称道：

“大新皇帝，布告天下乱民，忤逆反贼：

朕再次奉劝你们，一定要认清形势，不要自绝于朕！朕早已经为你们指明了生路，给予了你们，改过自新的大好机会。

如果你等盗贼地痞，依然执迷不悟，拒绝解散，不想放下屠刀，妄想继续顽抗到底，那么天兵到时，你们定会一败涂地，玉石皆焚，后悔莫及。

朕慈悲为怀，爱惜苍生，不是威胁你们，而是奉劝你们，弃恶从善，不要将朕的善意，看作是软弱可欺。

如果圣旨颁下，盗贼乱民还不改悔，朕将立即派出，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率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百万王师，来将你等悖逆皇天的盗贼，剿除殆尽。”

然而，王莽的大赦和威胁，并没有什么效果。不久，南北方向，讨伐流民军的官军，都先后失利。

北方前线，讨伐青州、徐州一带乱民的官军，就被樊崇统领的赤眉军部众，击败了。

在南方前线，奉命讨伐绿林军的官军也失利了，前队郡大夫（南阳郡太守）甄阜、属正梁丘赐等朝廷官吏，也失败被杀。

官军失利的告急文书，如雪片般地飘进常安的皇宫里，新王朝君臣这才惊慌失措，心生怯意起来，意识到各地反叛。

但新王朝君臣，还是拼命地安慰自己，暗自希望，这些消息都不是真的。

但祸不单行，厄运很快又在新王朝的头上，再次降临了。

不久，王莽的股肱重臣，新王朝名将，纳言（总参议长）大将军严尤，秩宗（皇族事务部长）大将军陈茂率领的郡县大军，遭遇舂陵汉军偷袭，被绿林军击溃，退守颍川郡的消息，迅速传到了西京常安。

官军接二连三战败的不幸消息，迅速地传遍了京师常安的大街小巷，每个角落。

长安居民，开始惶惶不安起来，都在暗自准备退路；王莽也更加恐惧不安，手足无措，急得在皇宫里团团转。

这时，王莽也更加清醒和明白过来了，于是召集大司空王邑，大司马董忠等亲信重臣，商议对策。

大司空王邑，大司马董忠，接到旨意，立即前往未央宫王路堂，拜见皇帝。

王莽忧心忡忡，对大司空王邑，大司马董忠说道：

“诸君，起兵的豪强大姓，如刘縯、刘秀兄弟，李通、李轶等豪族大姓子弟，才是朝廷真正的强大敌人，也才是朝廷最大的心腹之患，请诸君切记。”

大司空王邑点头称是，赞同道：

“陛下英明！

刘縯兄弟、李家兄弟这伙盗贼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夺取皇位，恢复汉家的天下，重新拥立前汉子弟为帝。

赤眉军，及其他各地的难民造反，也许不过是一些疥癣之疾，是盗贼们自求温饱，抢掠粮食财富，维持他们渺小的生命，而作的苟延残喘，垂死挣扎之举。

臣以为，应该把清除南阳叛贼，作为重中之重。”

王莽深以为然，赞同道：

“大司空大人言之有理。如今，我们君臣，终于弄清了，哪些是朝廷最紧迫、最重要的大事。我们应该迅速地做出反应，派军铲除南阳叛贼。”

君臣协商完毕，王莽迅速下旨，把官军镇压的重点，剿灭的主要目标，全部转移到前队郡（南阳郡）来，决定集中中央军和郡县官军的优势兵力，着力剿灭，以更始帝刘玄、大司徒刘縯为首的南阳绿林汉军。

王莽迅即下旨，悬赏重金，捉拿僭帝刘玄、僭司徒刘縯等贼酋，务必竭尽全力，将南阳汉军斩尽杀绝。

于是，新王朝全国各地，都张贴榜文，悬赏捉拿僭帝刘玄、僭司徒刘縯等贼酋道：

“布告天下：

新室军民人等，请认真聆听皇帝的旨意。

如能斩杀或者捉拿叛贼刘玄、刘縯者，朕将封他，五万户的侯爵，并赏赐黄金十万斤，位列上公。

着令长安官署，及天下所有的乡亭，都需悬挂刘玄、刘縯等贼酋的画像，同朕一样，每天早上，用箭射之，以厌胜这伙造反作乱、祸国殃民的盗贼叛匪。

斩杀或者捉拿其他叛逆首领，以等差赏赐。钦此！”

实际上，新王朝君臣，起初还抱着一些侥幸心理，认为朝廷官军的力量强大，新王朝的江山永固，固若金汤，各地叛贼，不过是小菜一碟，很容易剿灭。

得知绿林军建立了更始汉朝廷，附者益众，反叛的势力，更加猖獗以后，新王朝君臣，才开始着急忧心起来。

王莽一方面声色俱厉地下旨，责怪各级讨贼官员们的无能。另一方面，王莽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打出了他的最后一张王牌，决心孤注一掷，集中朝廷所有的优势兵力，立即前去南阳，扑灭刚刚建立的玄汉王朝。

然而，王莽生性多疑，任人唯亲，并不信任除皇室宗室子弟以外的大臣和将领。

事到临头，王莽只好紧急下旨，召见王氏宗室的心腹子弟，他的堂弟大司空隆新公王邑，以及大司徒王寻等王公贵族，皇亲国戚，前来王路堂，商议军情。

王莽命令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立即使邑巡县，得专封赏，乘坐朝廷驿马车，大发郡国之兵，扫平南阳刘玄、刘縯的绿林汉军的变乱。

王莽下旨，任命的这个指挥南方官军，负责扫平南阳郡刘玄、刘縯的更始帝汉廷变乱的主将，是大司空王邑与大司徒王寻。

大司空王邑，还算晓畅军事。王邑是王莽的亲叔父成都侯王商之子，是王莽手下最主要、最得力的大臣和军事将领之一。

当初，王邑作为虎牙将军，曾率领中央军，镇压东郡太守瞿义、严乡侯刘信等前汉势力的反叛行动，为稳定王莽建立的新王朝，立下了赫赫战功。

所以，当接到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在南阳战败的噩耗，得知更始汉朝廷建立的消息以后，王莽就着急起来。

王莽急忙心急火燎地下旨，派遣亲信大臣王邑、王寻等，担任讨伐官军主将，率领中央军主力，前去扑灭南阳的绿林汉军，扼杀新生的更始帝汉庭。

王莽把消灭南阳更始汉朝廷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大司空王邑，与大司徒王寻，这两个宗室亲贵的身上。

王莽迅速下旨，命令新王朝两位上公，即大司空（最高监察长）王邑和大司徒（宰相）王寻，两位统帅，率领中央军，直扑南阳，一举破敌，剿灭新兴的玄汉王朝。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手到擒来，王莽还下旨，征召精通兵法的才士六十三家，以及足智多谋的数百策士，充任讨伐大军参赞，随军参谋。

王莽还下旨，任命巨人巨毋霸，担任讨逆军的营区垒尉（卫戍司令），守卫中军大营。

营区垒尉巨毋霸，得到皇帝旨意，立即携带大量经过训练的凶禽猛兽，如老虎、豹子、犀牛、大象之类，随军出征，助长讨伐大军的威势。

王莽还下旨，命令沿线各郡、各州精兵，在州牧、郡守的亲自率领下，与官军主将大司空王邑和大司徒王寻，在东都洛阳回师，然后一道挥军南下，前去剿灭盘踞南阳郡更始汉军。

得到王莽任命的旨意以后，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不敢怠慢，马上紧急调兵遣将起来。

当时，大司徒王寻，已经按照王莽的旨意，提前率领部属僚佐，到了东都洛阳，开始招兵买马，做着出征南阳的准备。

大司空王邑接旨，到达东都洛阳以后，中央军官军主力，已经在东都洛阳，基本集结完成，计有全副武装、身着镗甲的中央军精锐将士、关中勇士，约四十三万人，对外号称百万大军，以震慑天下乱民。

其余那些，还没有及时到达东都洛阳，与中央军主力会师的全国州郡地方部队，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就按照皇帝旨意，下令他们，仍然先在东都洛阳，聚集汇合以后，再跟随讨伐中央军的路线，各自率军，向南方的荆州、南阳一带，迅速挺进。

新莽朝廷，征讨南阳更始汉军的大军队伍，可谓声势浩大，亘古未见。

前往南阳的路途之上，到处都是官军的旗帜狂舞。官军辎重如云，人马喧天。几十万大军，在千里路途之上，前后相连，络绎不绝，气势显赫无比，天下骚然。

路途之上，沿路小股起事义军，听闻官军威势，纷纷落荒而逃，无人敢捋官军虎须。

10

地皇四年（公元23年）五月，官军中央军主力，由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亲自率领，在东都洛阳誓师以后，立即发兵南向，向南阳郡的方向开拔。

路途之上，官军主力，进军迅速，并没有遭遇沿途义军的骚扰和抵抗，就十分顺利地抵达了颍川郡（河南省禹县）。

率领官军残兵兵团，退保颍川郡的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见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率领中央军主力，来到颍川郡，急忙前去迎接。

两军在颍川郡，顺利会师。奉命讨伐南阳汉军的新王朝官军的兵力，更加浩大，声威更加强大骇人。

南阳更始汉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