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死人！

这种事情，暖漪怎么能答应，只能说会跟楚骧讲。

燕太妃大概也没抱着暖漪就能立刻答应的想法，讪讪走了，临走还不忘问起袁夫人，“这么大数岁的医女，难为皇后娘娘肯留着她。”

先皇当年说身边带着的是医女，燕太妃肯定不认可，天下医女本来就少，而且女子学医，从来都是副手，多数是家贫没办法了，将女儿卖到医馆去帮忙，根本不算什么正经营生。要说医术高，太医院那么多世代为医的人，何至于用一个来历不明的医女。当初先帝留着她，燕太妃觉得是袁夫人徐娘半老，让先皇动了心思，收在身边，又因为没什么出身，这才冠了个医女的名号。可暖漪作为皇后，又不是好色男子，成日里留着袁夫人，燕太妃是真的想不通。

暖漪懒得解释，直接说：“她医术了得，本宫离不得她。”这话就说的有些重了，离不开，可不就是非常重要了吗。

以至于燕太妃离开慈恩殿的时候，还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错怪了先皇，这袁夫人还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想想暖漪那大的夸张的肚子，燕太妃心中所感，当年她怀楚驰楚驹的时候，就肚子很大，到七个月上，太医诊出是双胎。先皇高兴得很，几乎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挪到她身边了，可就算是这样，生孩子的时候还是难产，生了三天三夜都没生下来。一碗又一碗的催产药灌下肚，她疼的撕心裂肺，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孩子生出来，又跟着大出血。

救了整整十日。

如今已经时过境迁，燕太妃想起当时的凶险，依旧后背发寒。而且那一次生产之后，她没了再次有孕的能力，从哪之后日日服汤药一日都没有断过。先帝也是疼她受苦，对她一直疼爱有加。可背后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

楚骧带着麒麟儿回来后，暖漪跟楚骧提了一嘴，说燕太妃想将楚驰楚驹带到军中去磨练。

原本就是夫妻俩一句闲言碎语，没想到楚骧还当了真，立刻就说要带人去围猎。

刚过完春耕节，咋暖还寒，倒真是去狩猎的好时候。只不过暖漪大着肚子，必然是去不成的，楚骧打算带着麒麟儿还有楚驰楚驹连带着大臣家眷一同去，楚骧登基后，这还是第一次出门狩猎。

暖漪自己去不成，只能给他们准备东西，尤其是给麒麟儿，改了从前金创药的方子，疗效慢些，但不会那么痛了。

楚骧笑说暖漪偏心，暖漪不依，回他：“从前你在西北，受了伤没人盯着根本不好好休养，恨不能连药都不上。我自然要配强力的药给你，用料足，效果好，自然有些副作用。能确保你最短时间内康复，如今麒麟儿跟你去，若是受伤，自然有人盯着好好上药休息，就不用制猛药了。”

倒是说的楚骧摸摸鼻子，“那是年轻，哪管的了那许多。”

那时候他记着建功立业，恨不能将天下的事情都一夜间做完还要做的好，做的让京城里的先帝看到，总觉得要争分夺秒，不可有半分的松懈。那时候让他在床上躺半个月一个月的养伤，哪里耐得住。

想起当年，楚骧有些感慨，“那时候，也就只有你时时处处为朕考虑。”

那时候他还没有恢复身份，不是皇子，就连单公公都还没找到他。霍铎虽养着他，可霍铎那人从来不拘小节，对自己的儿子都不细致，何况是他。霍祈跟楚骧差不多年纪，却没有楚骧背负着的家国情怀，成天喝酒玩乐，做个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即可。也只有暖漪时时处处不忘楚骧，连配个药都想到了他的习惯与当时的境地。

暖漪摇摇头，“过去了还提做什么，你现在好好的就行了。”

她这么一说，楚骧更感动了。

其实那些张口闭口说对楚骧有恩的人，未必有恩。暖漪若是拿着当年她曾经救过他，在少年时曾经照顾过他的情份来要挟他，比那些人有理的多，可暖漪从没有这样做过，一次都没有说过曾经如何如何。

仿若只要楚骧好，她就无欲无求一般。

身为帝王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他心中感怀的呢。

如此就抱着暖漪说抱歉，“早先就说要带着你出京去跑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如今有这个能力了，偏你身子中去不成。”

暖漪拍拍他，“往后着，咱们的时间还长呢。”

她一句话，又说的楚骧没了任何负罪感，斗志昂扬地带着大臣还有孩子们出城了。

袁夫人带着康安陪在暖漪身边，暖漪逗着康安，嘴里可惜，“咱们康安去不成呀，吹了风怕是受不住。”别说现在，便是康安长大了，怕是也不能骑马出去打猎。

想到这儿，暖漪拍着康安的手更轻柔了，这个女儿，总让她忍不住想要多宠些。

袁夫人则看不惯暖漪对楚骧小心翼翼的模样，说：“你便是在他面前硬气些又如何？便是他如今成了皇帝，曾经也不过是镇北侯府的养子，还做过你的奴不是？”

“这话不要再说了。”暖漪脸上带着淡淡的厌恶，倒也不是真的厌恶袁夫人，而是不喜欢这种想法，她对袁夫人说：“你可知，瞎子复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丢掉拐杖。”

再往深，暖漪就不好说了，当年镇北侯帮着先帝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镇北侯府，先帝即位不会那么顺利。然后呢？先帝处心积虑将镇北侯府铲除。便是楚骧，他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拆分刚刚得胜回朝的霍祈手里的兵。

暖漪身上背负着两世的记忆，不对任何人抱有幻想，大概是她活到现在最深刻的认知。

不能在楚骧面前表现出任何的盛气凌人，哪怕曾经楚骧真的饥寒交迫，命在旦夕。只能说，当年能救了楚骧，是她的福分，却不能说是她对楚骧的恩情。

暖漪目光呆愣，望向莫名的角落，说：“娘亲，我不想成为永远被思念的恩人。”

什么人值得永远被思念，永远被感恩？

死人！

她要做楚骧的妻子，不是恩人，她想要活的更长久些，她还没活够，那么就不能自我定位成楚骧的恩人。

而是将自己的身段放在应该的位置上，那就是楚骧的妻子，甚至都不能是皇后。

这其中的分寸，袁夫人都拿捏不好，她对暖漪竖大拇指，不知这孩子年轻轻轻到底为何懂这么多人性深处的灰暗，像个历经了无数悲剧的老者，早早将事情都想的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