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变故

楚骧此番狩猎，军威壮盛，兼之皇帝正值青壮年，自身就勇猛强悍，其他的武将臣子完全不用顾虑到皇帝的感受而刻意保留实力，一个个都奋力表现，倒是前所未有的肆意。

暖漪听说在围场有不少人因狩猎受伤时，派宫里太医过去了两个。楚骧随身都是会带着太医的，可皇帝的随身太医说白了就是给皇帝单人准备的，大臣想用还要看皇帝恩典，如这次同时间这么多人受伤，楚骧又不下火线，冲锋在前，怕是没办法赏太医给大臣们用。暖漪也怕楚骧太过于性情，情绪上来了将跟着自己的太医赏给大臣，到时候耽搁了自己，才是大麻烦。

没想到暖漪前脚送两个太医过去，后脚就让楚骧遣了回来，太医跪在慈恩殿，有些惶恐道：“圣上说都是悍将一点小伤不足挂齿，倒是皇后娘娘临盆在即，身边不能少了人，遂让微臣两人又回来了。”

暖漪觉得对不住两位太医，看两位的表情，大概是被楚骧训了，赶紧给两位太医赏了些东西，安抚一二。

等太医下去，袁夫人逗着康安问暖漪，“不过是去狩猎而已，活动活动筋骨，这些人何必拼上性命。”

让袁夫人说这围猎完全就是逗皇帝开心，玩一玩。那些所谓的猛禽都是圈养着的，一群人骑着马打猎，也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完全就是寻开心，找乐子，既然如此，又何必搭上性命去拼杀呢。

暖漪笑笑，摊手让康安往她身边走，嘴里解释道：“如今太平盛世，不打仗了，这些武将就没了施展之地，不趁着这机会在圣上面前表现一番，哪里去寻出头之日。”

袁夫人站定，突然醒悟过来。对于老百姓来说，不打仗是再好不过的事，家里的男人不用上战场，没了性命之忧，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不同骨肉分离，但对于多年操练的武将来说，却不是如此，没了劲敌在旁虎视眈眈，他们的地位就会下降，赶上太平盛世，无仗可打的时期，武将的地位就会随之降低。如先帝时，镇北侯那样从一介平民参军，一路拼杀到侯爵的上升之路，就没了。

靠读书认字，十年寒窗才能考取状元，殿试之后又要去地方上做地方官多年，作出成绩来才能进京做低等级京官，熬一辈子也未必能封相封爵位，可是武将的晋升之路明显更快。相比于寒窗苦读，需要家族十数年的付出，从军这条路也更适合寻常百姓。

虽苦，但有效。

袁夫人想了一阵后，叹了口气，“可见世家豪门多招人恨。”

这话是肺腑之言，京城这些世家大族，族内子弟请最好的老师，在家学渊源的环境内读书，小小年纪就开始科举，考取后又有家里人运作高升。几乎垄断了读书晋升这条路，寻常百姓家中，能供养的起孩子一路读书已属不易，哪里还有资源跟手段去助推孩子走上更高的路。穷人家的孩子想出头，只能从军，靠战场上拼命，拿命来赌前程。

暖漪点点头，“所以圣上才想着变法新政。”

由朝廷出钱，鼓励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读书，从中选出优质的好苗子，一路培养起来，短期来看，朝廷会多支出不少银钱，但长期来看，让底层百姓多了一条上升之路，会调动百姓的积极性，也能让百姓对朝廷，对这个国家更具有参与感。万众归一，何愁国之不兴。

只不过谈何容易啊。

各地的乡绅土豪，大概都是不肯将原本就被京城世家豪门挤占的上升之路，再出让一些给底层百姓的。

道阻且长。

暖漪这边想着楚骧的新政，那边楚骧出京围猎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眼看着就要回京。

这日入夜，暖漪宫里的周公公突然有事回禀。

周公公是个分寸感很好的人，知道暖漪不喜欢太监靠的太近身，入夜之后，他就自动在殿外守着，留在暖漪身边近身伺候的都是宫女。今夜突然一反常态，必然有事。

周公公进来的时候，暖漪都已经换了寝衣。她如今肚子大了，穿什么都不如这寝衣舒服，晚上便早早换上，让忍冬扶着在殿里来回走。暖漪自己知道多走动对孩子出生有好处，只是她肚子太大，而且现在腿脚浮肿厉害，走几步就受不住，只能在殿里来回走走。因寝衣轻薄，自然露出大片的皮肤，暖漪本就白，现在怀孕更是白的如羊脂堆砌，晃人眼。周公公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的脚面，语调也放的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娘娘，刚刚收到消息，圣上那边今夜庆功，酒过三巡，大皇子殿下突然发狂，拔剑伤了中书令大人，眼下那边已经下了戒严令。”

因为周公公的语调太轻柔，而且那种语气太过于平静，以至于暖漪听完都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静默了几秒后才突然叫起来，“什么？”

楚骏拔剑伤了楚骐？

这事非同小可！

而且楚骏的身体，能拔剑伤了楚骐，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必然是经过计划的。而且，下了戒严令这事情就显得更不寻常了，如果只是宴会上的小小冲突，何至于下戒严令这么严重。

周公公保持着刚才的态度，语调又轻又软，安抚着暖漪，“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是皇后娘娘，既然圣上那边下了戒严令，宫里是否也要响应？”

暖漪脑袋是浆糊，“怎么响应？”

周公公显然已经成竹在胸，“即刻起，宫中不得随意进出，各宫门关闭，进出都要拿令牌。”

简单来说就是宫里现在都各就各位，别乱跑，安静呆着！

暖漪点点头，这个时候倒真是怕四处串门，闹的流言满天飞，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变成皇帝遇刺，都是正常的。

“好，就按你说的办。”暖漪点头，看周公公要出去宣旨，她少不得说：“若是听话的便可，若是敢有反抗抑或是直接抗旨的，就地捉拿，就用本宫的凤印，直接处置。都给本宫把嘴闭紧了！”

周公公原本想着皇后娘娘如今挺着肚子，特殊时期，能控制住宫里的局面就可以了，更多的他都没敢说。没想到皇后倒是先说出口了，这宫里除了宫女太监，可还有太妃、恭妃等等，这些人可不会老老实实听皇后的旨意，尤其是明早宫外的消息传进来，怕是都要打问消息。

到时候宫里乱起来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皇后能先一步雷霆手段管起来，倒是让周公公多了几分佩服。

别看皇后平时温软，真到了关键时刻，半点不比宫外的圣上差。

有了皇后的凤印，周公公简直脚下带风，到后半夜，宫内各宫门全部关闭，轻易不让人进出，各宫的人也都缩在自己的院子里。相比于早早就寝的宫妃，太监宫女们倒是先一步知道出了事情，都退避三舍，深怕自己被拖累。

暖漪夜里睡不好，楚骏这个人，怎么能让人放心。麒麟儿当时中毒的事情，查到后来，毒出自楚骏的府。他迷信巫医，想要给自己治腿，那巫医来自苗地。楚骧跟暖漪去过一次苗地回来，见过那所谓的神女，对京城里的这位巫医倒是看轻了几分，没怎么在深究下去。加上，暖漪怀孕，楚骧忙着新政的推行，根本也没精力去关注楚骏府上的那小小巫医。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楚骏又实在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所以谁都没拿他当回事。

现在想来，实在是后悔。真是捡了西瓜丢了芝麻，回想起当时麒麟儿中毒时的心境，暖漪恐惧又难受。再联想到现在楚骧跟麒麟儿都在外，她也不知他们父子俩如今安否。胡思乱想一夜，天明时，暖漪朦朦胧胧感觉裤子湿了，她肚子太大，尿频是正常事情，可是尿在裤子上还是第一次，起身想着让忍冬别惊动其他人来给她换裤子，哪知道起身一看，腿上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