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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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把大地渲染成极致的黑,浓浓的黑云排山倒海地涌来,有如千万匹脱缰的野马,奋蹄扬鬃而来。沉寂的山林里风声鹤唳,翠绿的竹被风把身子吹的左右摇摆,落在地上的竹影就好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正伸张着四肢吞噬一切。
恰在此时,一声鹰鸣划破夜空,婧曦听声便认出这是隐泉水榭豢养的海东青,名叫沧溟,正在向她传递消息。
丰兰息唯恐有人趁夜色袭杀上山,于是派侍从孙巳威慑,众人慑于隐泉水榭机关,萌生退意。一些人更是恶从胆边生,执意上山,他们都是临时结伴武功平平良萎不齐,都是心怀鬼胎,想拉垫背做踏脚石,在玄极令的诱惑之下,贪欲压过了理智,提刀上山。
此时,藏于深洞里的婧曦耳尖微动,听到了雨水滴落打在树叶上的声音,眼里带笑,却无半分温度,瞳孔里闪烁着兴奋与杀意。
婧曦站起身来,打坐调息的燕瀛洲也睁开双目,锐利的眸光中闪过锋芒,就好似即将出鞘的宝剑要饮血。
“是他们来了吗?”燕瀛洲口中的他们指的是断魂门,婧曦听后摇摇头,神情自若,“不急,一群鼠辈,不堪一击,这路上的机关就能让他们把命留在宣山。”
婧曦走到洞口边盘坐下来,闭上眼睛神力外放,经过一轮机关后,生还者并不多。在第二轮第三轮机关后,一行人全无活口。
雨越下越大,如剑雨般毫不留情的打在竹叶之上,寒风潇潇,雨水从竹叶滴落在地,汇聚成河,水势汹涌,有如瀑布流水般的,咚咚的声音打破整个宣山的寂静。
一阵脚步踩在雨水里的声音在竹林间格外响亮,黑沉的天空透不出一丝亮色,雨水重重敲击在刀锋上砸出清脆的音色,偶尔泛出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来了!”
女人声音很平静,如此平静的语言从女人檀口缓缓流淌出来,并未感觉到温润,反而只觉得心生凉意,透入骨髓的冰冷。
燕瀛洲站起身走到婧曦身边,目视着前方,眼神冷冽,就见婧曦轻甩长袖,率先而出,风从洞口吹了进来,为裙摆增添仙意,可若是忽略了女人那冲天的杀意,那绝对是宛若九天仙子不染尘埃。
……
第二天清晨,当清晨第一丝曙光照耀整个宣山之时,万物如脱胎换骨,风依旧在竹林中高歌吟唱,苍翠欲滴的竹子配合着节拍摇曳生姿。
经过一夜雨水的洗礼,把那些猩红全部冲刷干净,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泥土和青草芳香,闻不见一丝血腥味。若不是那残肢断臂尤在,谁能想到就这小小的宣山遭遇了怎样的腥风血雨。
“燕瀛洲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此时的燕瀛洲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虽然身上挂彩颇多,却依旧挺拔如松,不坠烈风之名。
“燕将军不必放在心上。一个将军不应该死在这风云诡谲的阴谋之中,唯有战场之上才不辱没你一身武功。”
她救燕瀛洲本就是因为对方长相还不错,加之又是个人才,这样的得人死了才真是可惜,这世界上美丽的颜色就又少了一笔。
经过昨夜一战,燕瀛洲对婧曦完全没有了敌意,拿出贴身的匕首,“玄极令再此,还请姑娘替我交给冀州世子皇朝殿下。”
“烈风将军这是何意?”婧曦有些不明白了,这燕瀛洲没死,不重回皇朝身边,干嘛托她代交玄极令,她也已经告诉他玄极令是假的了,给皇朝不是自找麻烦吗?
“瀛洲幸得姑娘相救,可朝堂之上,江湖之中已无我燕瀛州容身之地,与其征战沙场不如铸剑为犁,与山水作伴,保一方安宁。”燕瀛洲自知身体亏损,纵然有灵药相助,可他必须安静调养,他有诺言未尽,不想辜负意中人。早就想以这次行动卸甲归田,如今看来,他必须提前抽身离开。
“你的贴身匕首我会交给白风夕转交,只是这假的玄极令……”婧曦未尽之语,燕瀛洲自然明白,“姑娘放心,此事绝不会连累您和白女侠!”
燕瀛洲离开后,婧曦替他立了一座坟墓,刚把墓碑刻好,白风夕就回来了。
“烈风将军,他……怎么会……”白风夕有些不可置信,她也就离开一天一夜,那群宵小纵然找到他也绝对讨不到便宜。
“断魂门!”婧曦扔下这三个字,白风夕顿时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如今人已身死,惟余叹息,随后一撩衣摆,恭敬的跪在墓前三拜后,发下宏愿,“烈风将军赤胆忠心为小人所害,英魂在上,白风夕再次发誓,他日定为将军讨个公道,誓要替江湖朝堂除去断魂门。”
婧曦抬眼看了一眼白风夕,她还真没想到这白风夕会发如此誓言,有些觉得她太过大放厥词。断魂门是江湖人口中的恶鬼,是朝堂闻之色变的禁忌,断魂门根基深厚,就凭她一人之力,恐怕难于登天。就算她背靠天霜门和青州,也难以拔除断魂门这颗毒瘤。
“这是燕将军让我给你的,他希望您能将它交给冀州世子皇朝。”
白风夕并未接,负手背后,“燕将军最先托付的人是姑娘吧?”
“我久居深山,不识天下英雄,怎及得上白女侠江湖资历深厚,您与燕将军有旧,最为合适。”
虽然天下豪杰资料信息全集于隐泉水榭,早已被婧曦熟记在心,倒背如流,她就是想偷懒,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懒得去做。更何况,日后万一战场相见,她下不去手可如何是好。
白风夕沉默了三秒,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假。面前的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从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里看到了信任。
片刻后,白风夕接过,抱了抱拳,“还未请教姑娘大名,日后江湖再见,还能把酒言欢。”
白风夕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可爱,却硬要装成一副深沉的模样,实在有些违和。
婧曦本来不想和她深交的,不过看对方诚意相交,若她拒绝,岂不是格局就小了。如今人把枝头抛到她面前,她也只能接着了。
“小女子南溪。”婧曦用的是行走江湖的化名。
“南山有溪,溪边嘉木,北方相思,果然好名字。”
婧曦没想到一个化名还被白风夕整出一句夸奖来,随口就是诗词。不愧是青州的风惜云,青州的教育文化还挺不错的。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白风夕爽朗一笑,婧曦也微微颔首,目送白风夕踏风而去。
白风夕一走,丰兰息就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身姿飘逸,轻舒云手,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若仙若灵。
“婧曦这是交了新朋友?”丰兰息将折扇唰的收回,又纯又谷欠的声音就好像那余音绕梁的歌声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对于丰兰息用音控来迷惑她,婧曦也只是被迷了那么一小下就醒过神来,一手点在丰兰息的眉间,“叫阿姐!”
“明明婧曦你比我小,小的时候诓骗我,我才叫了你这么多年阿姐,叫一次名字都不行。”
婧曦似笑非笑的看着丰兰息,“怎么,委屈啊?”
丰兰息触及婧曦那暗含威胁的眼神,立刻就怂,“叫阿姐多亲热啊,是吧阿姐。”
婧曦嗔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宣山的机关,做的不错。”婧曦摘下面纱,往前自顾自的走着。
“那是阿姐教导有方,息才能和阿姐里应外合重创断魂门,让他们魂断宣山。”丰兰息这顺嘴回答的很溜,既把自己夸了也向婧曦输出了一波彩虹屁。
这时,钟离不知道又从哪个地方冒出来了。
“公子好!”钟离向丰兰息请安后,本来严肃的脸一秒变可爱,又对这婧曦问好,就连称呼都亲切不少,“婧曦姐姐安好!”
婧曦想摸钟离头的手被人从空中拦截,没rua到孩子的婧曦横了丰兰息一眼,
“还没问你,我在宣山密洞里待着,你人跑哪儿去了?”
她可是问过沧溟的,说是去了别处。
只是丰兰息还没开口,钟离却先一步替他说出,“我家公子去北州阮城韩家给韩老爷子祝寿去了。”
祝寿?
婧曦转过身不可思议看着丰兰息,这人没病吧,他抠门的不行还去给别人祝寿,你看她信不信。
丰兰息噎了一下,递了个眼刀子给钟离,钟离正望着婧曦笑,所以他的眼刀子直接丢给了空气。
“钟离,告诉姐姐,你家公子给韩玄龄祝寿送的什么礼物。”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钟离早就被婧曦给收服的服服帖帖,不用婧曦问,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丰兰息在韩家的所作所为给交代的一清二楚。
还把丰兰息和白风夕大打一架毁了人家寿宴的过程细节给说了一遍。
丰兰息看着婧曦搭在钟离肩膀上的手,莫名的觉得那只爪子特别碍眼,不只如此,整个人都很碍眼。
正在和婧曦兴致勃勃讨论的钟离莫名觉得脖子有些凉,不经意对上丰兰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哑火了。
钟离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触及丰兰息那灿烂的笑容时,脑海里当即浮现出四个大字——吾命休矣。
钟离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找办法替自己开脱,怕再晚一步就被黑化的公子灭口。
“我家公子替韩家主解决了大麻烦,又献了寿礼,韩家欠了人情,日后定会对隐泉水榭感恩相待。要知道,婧曦姐姐你炼药最需要药材,韩家是种植药材的好手,他日若能归于你手,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一连串的话钟离说出来连气都不带喘的,果然在自己替公子美言后,他家公子脸上的表情就缓和了许多,这下他不用被凌迟了。
劫后余生的他后退一步,主动把空间让给丰兰息来发挥。
见自家侍卫这么有眼色,丰兰息暂时先不追究他的添油加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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