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回忆成殇

那个女孩子，是土岿城第一世家罘氏的嫡女，也是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女。

土岿城虽是土族的族地之所在，但城中势力最大的却不是土家，而是罘家。

罘家的这位嫡女单名一个妫字，与他相识的那年，芳龄不过一十有二，而他虚长对方一岁。

彼时尚未及笄的小小女子，却已经懂得疼惜他了，无论是生活上的照料，还是精神上的安慰，罘妫都做得极好。

二人一直偷偷地来往着，两家人对此都不甚明了，直到他的嫡兄之一土司空上门求娶、被罘妫断然拒绝时，他俩的关系才正式浮出了水面。

那天，罘妫站在罘家主和众长老的面前、斩钉截铁地说出自己早已心有所属，并点名道姓要求嫁给他土见空的样子，美极了，也帅极了。

在罘妫的坚持下，他俩顺利地成了婚，那年，罘妫十九岁，而他二十岁。

但这个年纪成亲，在修士里无疑算是早婚，所以二人经过商议，决定暂时不要孩子，以提升各自的修为、以及他在土家的地位为第一要著。

婚后，有了罘家的全力扶持，他越来越受到族长父亲和长老们的重视，地位扶摇直上不说，得到的修炼资源也跟着丰厚了起来。

于是，本就忌惮着他的嫡兄弟们越来越容不下他了，各种阴谋诡计、各种陷阱圈套，自然也变得层出不穷了起来。

所以那些年，即便有罘家在后面支撑着，他也依然过得十分艰难，但幸好有罘妫始终陪在他的身边，为他出主意、帮他治伤、听他倾诉…

罘妫虽然没有让人惊艳的美貌，也没有出类拔萃的修炼天赋，但她身上却有一种能让人心情舒畅、安稳又踏实的特殊气息。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罘妫的笑容，但不知为何，明明是罘家最受宠的女儿，她却好像从来都没有放肆地欢笑过，或者只是他没见过而已。

记忆中罘妫的笑，总是恬淡而温柔的，带着宽容和理解，也带着纵容和体贴。

所以他越来越依赖罘妫，仿佛只要有她在，人生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因为年少时的那些经历，让长大后的他极度醉心于谋权，从一开始的求关注到后来的求权势，越来越膨胀的欲望，就像戒不掉的瘾一样。

最初的时候，那些用修炼天赋和努力所换来的关注，还能让他洋洋自得，但慢慢地就满足不了他了，他开始渴望自己也能有身居高位、俯瞰众人的一天。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学会了不择手段地排除异己和汲汲钻营，他还把嫡兄弟们对他用过的手段和伎俩，都变本加厉地还给了他们。

可这个过程，又哪里是说的时候，这般容易的？

嫡兄弟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又有外祖家和嫡母的帮衬，就算是那些与他的出身半斤八两的庶兄弟们也都不好对付。

但那时的他，除了罘家的支持以外，真的一无所有，所以他只能加倍地对罘妫好，而那些年他与罘妫也的确夫妻和睦、非常恩爱。

然而，在他五十岁那年，罘妫第一次有孕，那也是他对妻子第一次发火，因为他不想被分心，更不想被妻儿拖了后腿。

罘妫不吵不闹，表情平静地喝下了堕胎药，但他至今都记得，对方那天看着他的眼眸中，那压抑着的悲伤和失望有多沉重。

可他当时是真的想不通，不过是打掉一个孩子而已，罘妫为何要那般的不舍和难过。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对方那是想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婚配生子而已。

因为普通灵修的寿元，哪怕是突破了地阶，也只有一百五十年左右、天阶三百年、圣阶三千年，而特殊灵力者在这个基础上，可以再加三十到五十年不等。

地阶之下，像黄阶和玄阶的灵修，就与武修一样了，只是在体质上，比不能修炼的普通人要强一些，但在寿元上，并没有多少优势。

以罘妫的天赋和悟性来看，毕生的修为到地阶中级便已是极限，所以在近百岁的时候，她再度怀孕，但这一次，她选择了隐瞒。

就在同一年，土见空斗败了一众竞争者，终于爬上了土垚城的城主之位，一个月后，以回娘家给父亲侍疾的名义离府的罘妫，抱着他的嫡子土峥回来了。

也就是说，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土峥，实际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当然，这是题外话。

终于当上了土族的四大城主之一，仅一百来岁就有这样的成就，土见空自然是开心的，但他并没有满足。

因为他的终极目标是土族的族长，那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高位。

而一人之下中的那个“人”，其实是指武神天尊，也就是那位早已殒落的神，但对方活着的时候都不爱管凡间之事，何况他已经死了呢？

所以那个位置才是绝对的、真正的权威，是他此生最大的梦想，也是他为之甘愿付出一切的目标。

当然这个梦想和目标，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实现，因为众所周知，土族是九大灵族中，最热衷于竞争的那一族。

其势力所辖之下有四城：岿、圭、垚和㙓城，这四座城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每三年都会有一次排位，且各城的城主每隔三十年便会有一次换任。

所谓的排位，就是按照各城的实力提升和人口增长来排出优劣，而实力则包括了城民的普通战斗力和物资储备量。

至于换任，便是以四位城主在最近的三十年中，排位赛的总分来决定的。

得分最低的那位就会被别人替换下去，只有一直稳居榜首长达百年，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族长。

当然这个“稳居”榜首，并不是要求每次排位赛都必须在第一位，而是得第一最多即可。

在他接手土垚城时，这座城在四城中的排名，就是持续垫底的那一个，但到了他的手里，却逐渐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所以事实证明，他是有能力的，虽然这中间，他也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如圈地占人、烧杀掠夺什么的，但另外三位，谁又不是如此呢？

手段无论光彩与否、有效就好，只是既然没有被外人所知，那便不足与外人说道了。

土垚城的快速发展，终于威胁到了土㙓城，那座城的城主正是土司空，也是他所有的嫡兄弟中，最难缠也最心狠手辣的一位。

所以，在他上任后的第一个三十年前夕，土司空绑架了罘妫，用来要挟他主动退赛，而他一旦弃权，就意味着他将面临被替换的下场。

那等于是让他在罘妫与城主一位、甚至是将来的族长一位之间，做出选择。

土司空曾向罘家求娶过罘妫，他以为对方即便求而不得，也不至于伤害罘妫，但当他赶到时，罘妫却只剩下半条命了。

然而，面对遍体鳞伤的罘妫，他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不是他俩曾经的海誓山盟，也不是过去一百多年的相知相伴，而是他一直所信奉的人生准则。

那就是，强者不能有弱点，欲登高位者绝不可留下软肋。

所以，他不能被逼到妥协，更不能放弃毕生所求，那么，也许他只有一个选择、或者说解决此事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