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请君入瓮
“你这等于就是告知我此事?”眼见顾云昭说的头头是道,裴彦文当下都懒得拆穿她心里那点小九九。
顾云昭吃了个憋,努着嘴支支吾吾,“我这不是……不是来找二爷帮忙嘛。”
“你这不是都已经想好了对策吗,张家出银子,你出力,北拓还有个帮你负责看管牧场的朋友,你甚至还想好了要把寒舟两口子给拉下场,就因为乔氏打得那一手好算盘吧?”
裴彦文说罢故作冷笑,双手环胸看着顾云昭。
顾云昭当然知道他不过是在和自己拿乔,见状也端起了脸一本正经道,“既然二爷都把我的路子规划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说完也瞪了裴彦文一眼,迈开步子就往外走。
裴彦文知道自己是拿她没有办法的,但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破了功。
“说不过就走,夫人这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些吧。”他随即一把拽住了顾云昭的手腕,直接又把人带回了怀中。
顾云昭忍不住反唇相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二爷没听过这句话么?”
“养不养都是自己的夫人。”裴彦文叹着气捏了捏她的脸颊,“难不成我还能真不管你?”
得了裴彦文的允诺,顾云昭如释重负地吃了一小碗素面,然后去霁水斋陪蒋氏聊了一会儿话后就回了暖香坞。
就是可怜了裴彦文,刚哄完了人便马不停蹄地又出了门,直奔雍亲王府……
沈叙听完了裴彦文的话以后也是站在半开的窗边久久无法回神,而裴彦文则负手立在他的对面,脸上倒还是一贯的平静无波。
见裴彦文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样子,沈叙顿时气笑了,“那就见一面啊。”
“也是送上门的好机会。”裴彦文暗中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在这件事上,若是沈叙与他的意见相左,一时半刻他还真想不出用什么说辞能让沈叙回心转意的。
沈叙不否认地点点头,“几年前我就曾想过要以北拓为切入点另辟蹊径的,但你知道,当时我借着游历之名拜访过北拓帝君,可谈得确实很不愉快。”
北拓帝君自负高傲与西津王不相上下,而他们焠铜成铁的秘技确实也是南梁冶铁工匠们一直无法掌握的短板之技,也不怪北拓以此为挟。
裴彦文失笑,“如今却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沈叙摇头,“耶律景啊,难说。”
裴彦文随即如数家珍道,“他在野王的名声倒是真的响,只是此人性子孤傲乖戾,听闻是北拓先帝爷的老来子,所以这个景王的年纪其实和他们太子一般大,但太子却要恭恭敬敬喊他一声皇叔。她母妃是北拓凤族的圣女吧,这在当年也是北拓宫廷的一笔风流债,倒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成全了这样一方势力。”
“怕是连耶律辕自己也没想到,先帝君当时的一念之差,会让他身陷这种两难之地。”沈叙口中的“耶律辕”就是现今在位的北拓帝君。
“殿下,此事若可谈……”裴彦文眼中闪著希冀之光,“兴许就能早一日定风波。”
沈叙转头看向裴彦文,心中忽起执念。
“良聿……”他轻轻一唤,眼底露出一丝怅然,“或许本王应该喊你一声……皇弟。”
“殿下!”裴彦文稳步后退,拱手作揖,“微臣不敢。”
“本王今日想以沈叙、以皇兄的身份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后悔吗?”沈叙敛眸,微抬了裴彦文作揖的双手,示意他平身。
“皇兄怕么?”记忆中,这是裴彦文第一次唤沈叙“皇兄”。
沈叙忽觉一阵动容从心底涌起,他想起裴彦文初次将自己的“身世”直白坦言的时候,他心中那种惊讶又微妙的心思,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父辈之事本王无以置喙,所谓成王败寇之说不过是胜者赋予败者的定论,若是当时父皇败了,那死的一定就是本王及本王的手足。”沈叙说著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书房后院,月色清华疏影横斜,安静的朦胧似能将人心照亮一般。
“可是良聿啊,权重就会生贪,人贪便能忘本。本王是有些怕的,本王自下场以后这双手也不干净,本王怕走到最后,就算争得了一个帝君之称,却换不回手足相亲了。”
“殿下,或许世上本就没有十二皇子这个人,他早就在那场动乱中烟消云散了。微臣不是别人,微臣就是裴彦文。”裴彦文说这番话的时候异常平静。
“微臣为官数载,自问看尽朝堂民心。圣人当年继位,涤荡腥风血雨,孝武元年至孝武五年,武将凋零,文官自保,整个朝堂的元气直至孝武七年顾门大挫西津才稍显好转。这些年圣人为了维稳朝廷,重文抑武,数次削藩,因为什么?”
沈叙闻言不语,只将答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殿下,玉玺为空怕是真的。”事已至此,裴彦文亦不隐瞒。
沈叙猛地转头,“你如何得知?”
“微臣如何得知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有没有玉玺,如今圣人稳坐帝位,那么圣人之下四子,谁任储君都是天命正统,民之所向。然而若要换成微臣,那此事不就变成了另一番『靖难之变』了吗?”
见沈叙的目光忽而沉了沉,裴彦文立刻又道,“只是殿下并非永乐帝,微臣亦非懿文太子,而我南梁国力渐弱兵将俱损,也根本耗不起一场长达三年之久的内乱。殿下,微臣此生并无大义之志,微臣这条命本来就是向上天借来的,微臣既能在最开始就将自己的底牌都亮给殿下,本就已经断了与殿下争权的心。殿下人在其位,大可施展鸿鹄之志,而微臣不过是披了一件金缕衣,所谓的先十二皇子,真真假假,最后都是扰乱臣心的一种风云手段罢了。”
沈叙看了裴彦文一眼,闭目良久后脸上终于露出了风光霁月之色。
“那么裴大人,等我们与耶律景商议完以后,就动手吧。”
裴彦文不动声色,“就怕他现在手中兵力分散,不敢轻举妄动。”
沈叙笑道,“那就给他设个饵,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