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奴婢已经走投无路了

暖香坞内外皆安静得可闻针落。

天寒地冻的深夜，外屋却罕见的有小丫鬟在把门，且一本正经地，像是在守着什么大事儿。

屋内，顾云昭正端坐在罗汉床边，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丫鬟不停地抽动着双肩，那细细的啜泣声不绝于耳，哭得她一阵一阵的心烦。

一旁站着田嬷嬷、玄歌和素银，三人的身后是紧紧关着的内屋门，暖气四溢的房间里笼著一股逼仄之气。

“你若还要继续哭，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你哭个痛快。”

顾云昭真是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可眼前这丫头只会一个劲抹眼泪，哼哼唧唧没说过一句像样的话。

她有些担心裴彦文会半夜摸回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眼前这桩必须快些解决掉才行。

“奴婢说，奴婢说！”听顾云昭这样一说，那丫鬟惊慌万分地跪着膝盖往前挪了挪，伸手就想去抓顾云昭的裙摆。

索性素银眼快地上前一拦，呵斥道，“二少夫人问你话，你好好回就是了，用不着动手动脚地讨好。”

那丫鬟泪珠子不断，脸色惨白，以至于左脸脸颊上那几道五指印便是愈发的清晰可见。

“二少夫人，是佟嬷……嬷嬷，是她在……在除夕夜那天的家宴里，往您喝的鱼头汤里做了手脚。”丫鬟被素银骂得直缩脖子，话说得磕磕绊绊。

顾云昭闻言已经不太吃惊了，可她还是飞快地回忆了一下除夕夜那晚的家宴。

当时，那鱼头汤是整一份出锅端上桌的，装汤的大瓷碗甚至比木盆还大，看得顾云昭直咋舌。

若说佟嬷嬷往那么一大碗汤里做了手脚也说不通，因为当时顾云昭记得分明，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乔妗姒也是喝了汤的，还喝了两碗，可她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跪在地上的丫鬟这会儿已经止了哭声，人也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中回了神。

见坐在上首的顾云昭似在沉思什么，她连忙又开口道，“那鱼头汤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二少夫人您盛汤的那只瓷碗……事先被佟嬷嬷用伤寒草熬出的汁水泡了整整一宿。”

顾云昭闻言，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眼前这个丫鬟眼熟了，因为她就是除夕夜站在自己身后负责杂事的那个丫鬟。

高门大户用膳讲究，主食的餐具和盛汤盛甜品的碗勺那都是分开的。

当时鱼头汤开盖以后，一旁伺候杂事的几个丫鬟就开始给主子们摆放汤碗，顾云昭的碗，就是眼前这个丫鬟递上来的。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碗有问题的？”顾云昭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问。

丫鬟冲著顾云昭又是使劲地一磕头，然后也不管已经磕肿了的额头抹著泪道，“二少夫人，奴婢叫春桃，不瞒您说，奴婢与佟嬷嬷的儿子是相好，她儿子在临街的回春堂做伙计，那些伤寒草就是她儿子从回春堂里拿的。二少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回春堂找一个叫章远的人来与奴婢对证。”

“既你与佟嬷嬷是这般亲密关系，眼下为何又突然要跑来我面前哭诉这一番？”顾云昭又问。

“给二少夫人用的那只汤碗是奴婢亲手泡的，伤寒草熬出来的汁水色浓味大，若是把碗一直浸泡在药汁中不翻动，白瓷碗是很容易着色的，也很容易染了药味，必须要用汁水一遍一遍浇淋汤碗才行。但佟嬷嬷要伺候太夫人实在走不开，她……她就拿捏住了奴婢，让奴婢私下帮她做这等龌龊的事。”

“拿捏？”顾云昭淡淡地笑，“春桃，我瞧你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说话做事亦有条理，看样子也不像是个好拿捏的主儿。”

“夫人，春桃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呀！”说到这里，春桃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那章远的原配去年病故了，奴婢跟着佟嬷嬷去她家中帮忙做白事，结果那章远……那章远就趁著奴婢睡着的时候欺负了奴婢。奴婢早就没了双亲，在汴京城里是无依无靠的，章远和佟嬷嬷骗我说会把我娶过门做续弦，我这才踏踏实实跟了人。可……可眼下我已经怀了身子，那章远竟反口不认了，还倒打一耙说是我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她。夫人，我虽轻贱，但是也知好坏，佟嬷嬷当时要我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时我就劝过她的，可她却执迷不悟，说二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死都留不得。奴婢是不知道主子们的事儿的，佟嬷嬷骗我，她儿子也骗我，我糊里糊涂的，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愿意信了。”

说到这里，春桃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戾意，只见她咬著牙冷冷一笑，“可是今儿早上我才知道，那个混账男人分明是看中了回春堂少东家的表妹。呵，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难怪千方百计的想要甩掉我！”

“所以，你们现在是因为内讧了，你才求到我跟前来的？”

可顾云昭也不傻，就算春桃在她面前哭得声泪俱下梨花带雨，把自己说得多无奈摘得多干净，顾云昭也不可能只信她的一面之词。

春桃一愣，慌乱摇头，“二少夫人，奴婢是被逼的啊，奴婢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佟嬷嬷知道现在东窗事发，您这儿是怎么都捂不住了，她便想着要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奴婢的头上。但二少夫人，奴婢和您无冤无仇啊，您入府以前奴婢甚至都没见过您，奴婢为何要出手害您呢？再者，奴婢现在也是有了身孕的人，同为娘亲，若不是佟嬷嬷逼着奴婢，奴婢是怎么都下不去这个手的！”

顾云昭见她越说越激动，哭得都快上气不接下气了，只轻轻蹙眉道，“此事我会一一去查清楚的，你放心，不该你担的责任一定落不到你的头上，但该你担的，你也躲不掉。”

见春桃身子微微一颤，顾云昭挑了眉又问了她一句，“此事……太夫人可知晓？”

春桃茫然地摇摇头，如实回道，“奴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