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愿与违
来人是李季同，是贺延安名义上的同窗。
但两人在书院期间就没有多少交情，更算不上是可以相互拜访甚至不通传就能擅进家宅内院的关系。
“你来做什么？”贺延安冷声问。
李季同一打扇子，大大咧咧坐到了贺延安身边：“贺兄，不要那么严肃，你这张脸能迷倒多少芳龄少女，但总那么端着就让人不太敢靠近你。”
说着，他还毫不见外地拿起贺延安的筷子想吃盘里的菜肴，被贺延安不带丝毫犹豫地打了手。
“李公子来得意外，我没有准备招待之物，见谅。”
李季同吹着泛红的手背白了贺延安一眼，神情好不委屈，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府中一位老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少爷，和您同书院的李季同公子来访……”
“我早知道了，难道府上现在的规矩是先让客人进来再通传吗？”贺延安语带斥责，让老仆一听便缩起了脖子。
李季同忙上前打圆场：“不要怪罪这位老伯，都是我的错，是我急切想要见到贺兄，菜不等通传找过来了。”
贺延安当然知道事情怪不到老仆头上，自己闭门不出多日，又总盯着棵树发呆，家里的人可不都像枝枝那样愿意设身处地为自己想，八成都觉得自己中了邪，说不定神佛都拜了好几轮了。这时有一位号称是同窗故友的公子上门，还穿的遍身绫罗，估计他那向来受不住别人主动投怀送抱的父亲就又起了心思。
“你那么急着找我做什么？”贺延安不再追究前因，直接问了李季同的来着。
李季同瞬间来了精神，一只脚踏上石凳作豪迈状道：“确有一桩急事，非贺兄出马不可。”
“有话好好说，何事？”
“咳咳……”李季同把脚拿下来，拍拍石凳上沾的尘土，坐下来后仍旧一脸眉飞色舞，“你记得城东的杏坛书院吗？今天我请同书院的大伙儿到飞黄酒楼吃饭，不巧撞上了他们的人。”
“遇上就遇上吧，各吃各的，难道在饭桌上争个先后还影响到放榜吗？”
“唉，要是人人都像贺兄你那么豁达，那世间就没什么争端了。我们是不想跟他们起冲突的，可是那边有个叫唐远的恃才傲物，非要和我们比试对诗不可，我们不能白白受挑衅呀，传出去还不折了我们书院的名头，可毕竟没有准备，被那唐远好是戏弄了一番。这口气怎能咽得下？我们几个一合计，在咱书院里，论文采论反应，当属你是第一，所以我这不就过来请贺公子了吗？”
贺延安听完，内心毫无波动，不过是学子们年轻气盛，或许在几个月以前他会想去出这个头，但如今他已初窥官场上的黑暗纠葛，对这种斗气之事已经提不起兴致了。
“李公子请另寻高明吧。”贺延安没多想便拒绝了他，“最近我精神不济，恐怕没办法去联诗斗文了。”
李季同一听就急了，忙拉住贺延安：“贺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那边已经立下了军令状，如果不能胜，那就会输掉百两雪花银呐！无论如何你得救救我。”
贺延安这才弄清对方的真正目的，不觉哑然失笑，确实，对于他来说，为了真金白银的赌注要比书院声誉更让人信服。
“不行，我真的去不了，”贺延安推开他扒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前阵子卷入了一件大案，如今镇日神思昏昏，如今还在修养，不信你去问我爹娘。”
听到这话，李季同还是没打算放过贺延安，反而是患上了一副狞笑的神情。
“贺兄近日精神不济，恐怕不全是案子拖累吧？”
“你什么意思？”
“我可是知道的，贺兄房中养着一位美娇娘，莫不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才令才子不思诗文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贺延安立眉怒斥，一把将李季同推了个踉跄。
李季同站稳后拍拍衣服，还是笑，却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别瞒我了，贺兄，还当我不知道呢，那姑娘就是你过去在书院里也常带着的小厮，我当时看着便觉清俊，没想到还真是位姑娘，就是刚刚跑进去的那位，我认得出。其实书院生活清苦，弄点调理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事不好让那些老顽固先生知道吧？”
贺延安沉默地瞪视着他，最后咬牙挤出几个字：“酒楼在哪，带我去。”
李季同高兴地一拍大腿：“痛快！我们这局就差贺兄你了！”说完便推着他径直往外走。
大堂里贺宏蕴和柳姨娘还在说着话，柳姨娘看到李季同把圈在院子好几天的贺延安推了出来，马上拉了拉老爷的衣袖。
“你总算舍得出来了？”贺宏蕴沉着脸问，一下子气氛又僵住了。
柳姨娘见状忙打圆场，笑着对李季同道：“李公子你别见怪，他们父子都有点怪脾气。”
李季同也很配合地顺着找台阶：“才高之人难免高傲嘛，是常事。”
“哎哟，光有才有什么用？人情来往，关系打点一窍不通，到了不还是落个白白劳碌？像我跟他爹那么多年除了辛劳就没挣到什么，要我说，像李公子你这样健谈的才好，以后也要常来玩儿，要是能把少爷带得更外向些，那可真是我们全家的福气呀。”
这话说得毫不见外，简直就是把自己当贺府女主人，李季同直接误把她当贺延安道娘，夫人长夫人短地聊得热络，贺宏蕴在一旁也一语不发。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贺延安突然冷冷地插进了他们的对话，“这趟是去酒楼，可能回晚点回来。”
“哦，那就玩得尽兴，不用挂心家里。”柳姨娘干笑着说，还努力维持着“主母风范”，但这虚荣马上无情地被贺延安戳破了。
“那请你帮忙转告我母亲，姨娘。”
丢下这句话，贺延安拉着一头雾水的李季同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柳姨娘面色铁青地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