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美丽来之不易
有句话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看着容易,做也难。这勺子到了奚凝霜手里,怎么都不听使唤似的,她第一次从锅里盛出来的油泥铺在铁板上,都不像范澄喻铺得那么工整,就像是个一岁的孩子,把米糊吃得碗里碗外到处都是。奚凝霜立即涨红了脸,她做事素来仔细,可是油泥完全不受她控制,她偷偷瞄一眼范澄喻,生怕被他笑话,但他似乎很淡定,仍是看着她那一铁板凹凸不平,里出外进的油泥。
“这油泥像化了的糖浆似的,怎么可能给它们堆出厚度?”这一刻,她玩心大起,这不是和小时候看到巷子里那些男孩子玩泥巴一样?只不过,她玩的是热泥。
“耐心一点,不要急。慢慢来,我那儿还有点活儿,你铺满了大概四厘米厚度,二十厘米长,五厘米宽的时候,再叫我。”范澄喻面无波澜地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奚凝霜,她看着那块二十厘米见方的铁板上,油泥软软蹋蹋,完全不成形状,总觉得范澄喻说得是天方夜谭。
“啊?”她眼睛瞪得铜铃似的大,不明白范澄喻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那些油泥缓缓地流得到处都是,根本无法堆砌,“这,这怎么可能铺出四厘米的厚度啊?那我们为什么要融化本来的油泥?”不管她说什么,范澄喻都像没听到一样,转念她想到那只硕大的蟾蜍,如果也是捏模捏出来的,又是怎么做到的?她定定地坐在那,脑子里比这团油泥还乱。
不过,很快奚凝霜就发现,最初铺在铁板的油泥开始凝固了。这让奚凝霜惊喜万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遇到事儿都要动脑子思考,这大概也是人类本能,她聪明地先浇筑围墙,再向里面注实心,豁然开朗,眼见着那些油泥被她困住,成就感顿时冲昏了她的头脑,一勺下去用力过猛,从油泥锅里的盛出来的油泥飞溅,溅在手上、衣服上,连发丝也挂了泥浆,所幸没有溅到脸上,不然是不是已经毁容了?她摸着自己的脸后怕。只片刻愣怔之后,奚凝霜将锅里那个没有完全融化,但已经在融化的油泥捞了出来,放进她筑起的围墙里,夯实地基,再向上筑起,刚刚的抱怨很快被成功代替,好像自己完成了一个人类奇迹似地兴奋。
终于,一坨看起来极不雅观的油泥堆砌好了。奚凝霜目测基本达标,就兴奋地去找范澄喻。
不知道今天范澄喻是不是不够专注,她一进屋,范澄喻就听到了,“好了?”他抬眼看向奚凝霜。眼前的奚凝霜,额前的流海上沾着几缕油泥,雪白的T恤上也是星星点点的油泥,还真像是刚从工地回来的,那副狼狈相,到底逗笑了范澄喻。
奚凝霜挑着眼睛,瞄向自己额前的流海,刚才只顾着铺泥,这会看到范澄喻笑,恍然明白自己有多狼狈。刚要开口说话,范澄喻就说,“还好没弄到脸上。”当初他做学徒那会儿,也是这副样子,甚至比奚凝霜还惨,有一次,一大块油泥掉在手背上,烫出一个鸽子大的水泡,养了半个月才好,“下次一定要小心。”
“肯定啊,我还要我这张脸呢。”奚凝霜倒是个乐观的人,没事似地和范澄喻开起玩笑,一同来到院子里的石桌前看她那一坨油泥,“师傅,这是要做什么啊?”
范澄喻顺手从院子里的操作台上拿起一个像是椅子腿似的木棍,至少此刻在奚凝霜的眼睛里是个木棍,在她面前晃晃说:“把你这个……”范澄喻看着她做的那一坨东西,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含糊不清地嘟囔说:“做成这个样子。”
“啊?”奚凝霜抢过那根木棍,仔细一瞧,正是凝固后的油泥,“这是没化之前的样子吗?那我们为什么要把它融化呀?”
“不是,这是我做的,就是把你这一滩油泥打磨得这样光滑整齐,这就是你要做的作品,你喜欢写字,就做一对镇纸吧。怎么样?”正是因为奚凝霜送给他的那副对联启发了他,他想做一件对她有用的东西,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看奚凝霜的脸上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奚凝霜盯着这两件东西看了半天,“打磨设备在哪?”既然拜师学艺,怎么能轻易打退堂鼓,虽然会遇到这么多的难题是她从未想过的。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不然,脑海里突然浮起母亲的脸,立即击退她所有的犹豫,虽然看起来有点像铁忤磨成针,也必须坚持下去,这仅仅还是开始。
范澄喻递给她一把美工刀片,和一把精巧的切刀,“用切刀去掉多余的突起,然后用刀片磨平,磨到,三厘米厚度吧。”
“啊?”奚凝霜好不容易堆到四厘米厚,现在让她磨掉,而且是用一把美工刀片?可是,她所有的不可思议在望向范澄喻的时候,他脸上仍然传递过来的是不可反驳,就像他说的是一件喝水那么容易的事儿似的。奚凝霜盯着那一滩油泥,虽然油泥稍微凝固,但因为正是七月,天气炎热,还是软的,一碰就变形,别说把它变薄,就是变整齐都难。
“师傅,我能做点别的吗?”奚凝霜无奈地问。
“这是最简单的,你用手去捏一下油泥,就知道你的手根本承受不了那个温度,想让你捏模也不行,好了,就这样吧。”范澄喻在屋子里大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