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偶遇
如今李鸳在宫中修养,一向门可罗雀的朝和殿一时倒热闹起来。
齐嬷嬷方离去不久,宫中各位嫔妃便差人先后送来许多吃食与补品。
往日难得巴结这位皇姑母,如今有了机会,必是争先恐后的想在皇上面前博个贤惠名儿。
人来人往间不免有些吵闹,柳素瞧着李鸳精神尚好,将剥好的葡萄喂进她口中,用绢帕为李鸳擦着唇角弯眸道:“祖母,外面风和日丽,不如阿卿陪您出去走走。”
李鸳笑笑,会心道:“你这丫头。”
柳素娇俏的眨了眨眼,对月龄吩咐了几句,转而为李鸳更衣备轿。
随即携着丫头梓归,自殿后中庭而出,往御园走去,只留下文殊儿与阮玉娘几人应付着各宫来人。
行至御园千波湖处,柳素方才吩咐落轿,扶起李鸳弯眸道:“祖母,阿卿听说这千波湖是宫中福地,只要这么走上一走啊,就能祛除病邪,延年益寿呢!”
李鸳下轿远目望去,轻轻拍了拍柳素的手,笑道:“哪里就有那么神了,你啊,就会逗我开心。”
柳素会心一笑,便搀着李鸳往亭中落座。
不多时,便见月龄手里拿着许多东西气喘吁吁的跑来。
柳素将月龄手中的物什一一接过,放在石桌上,弯眸道:“听说祖母年轻时很会做纸鸢,今日也给阿卿做一个可好?”
李鸳瞧着桌上的竹条丝线,有片刻恍惚。
几十年了,这一瞬间她仿佛又记起自己年少的时光。
随即瞧了瞧柳素期待的目光,拿起竹条一点点回忆着过去的事情。
柳素看着李鸳手上的动作,眸光微微向远处瞥去,随即拿起笔在纸上作画。
前世,林妙仪在祖母病后第二日进宫探望,便是于此不远“偶遇”了李行。
那时的林妙仪事后还故作姿态,跑到她面前负荆请罪,刻意将与李行相遇之事添油加醋了一番,说自己无心与她争夺。
而她却因林妙仪的一番话怒不可遏,在宫中对其掌掴,惹得人人尽知她爱慕李行,背后议论她不知廉耻,也让李行更有了拿捏她的把握。
自那时起,她便被李行算进自己的大计之中,一生在劫难逃。
这次,她要让李行自己乖乖跳进她织的网里。
柳素回过神,笔下的鱼戏莲叶图也简单画罢,抬眸瞧着李鸳已绑好竹骨,便又在一旁题了两句“接天秀色无人赏,绝世馨香为谁传?”
李鸳拿在手中瞧了半晌,抬眸与柳素有一瞬的对视,却也没说些什么,随即将画纸一点点粘在竹骨之上。
“祖母的手真巧。”
柳素拿着纸鸢端详了半晌,眸中隐隐泛出一丝落寞。
她忽然记起前世在北元宫中,她也曾为自己的麟儿做过这样一面纸鸢,那时他还只会咿呀学语,含糊不清的叫着她母后,便咯咯的笑起来。
柳素唇瓣微抖,眸子里不禁氤氲。
“姑娘在发什么呆呢?怎么眼眶都红了?”
梓归的声音让柳素回过神,随即敛眸笑笑:“方才想起儿时母亲陪我放纸鸢的时候了。”
李鸳眼神中也浮现一丝不忍,竟有些伤感起来。
梓归瞧着李鸳神情落寞,忙扯了扯唇角道:“姑娘这画儿真好看,快放到天上让咱们瞧瞧吧!”
柳素也察觉到李鸳的情绪,忙笑道:“祖母,阿卿听说,把纸鸢放到天上,这病魔啊就会随风远去,咱们也来试试!”
说罢,柳素便拉着梓归跑到不远处的甬道上,将纸鸢放到她手中。
梓归是自小跟在李鸳身边长大的,其之伶俐聪颖,在长安侯府中无人不赞。即便从前的柳素那般骄横跋扈,在她面前却也听得进几句良言。
柳素与梓归相视一眼,柳素一边拉扯着手中的轴线,一边小跑。和煦的暖阳中恰迎一缕清风,将纸鸢送起。
“老祖宗快瞧,飞起来了!”
梓归欣喜的喊了一声。
李鸳瞧着悬于空中的纸鸢,又瞧着欢喜的三个丫头,唇角也不觉扬起笑容。
月龄握着手,眸中满是羡艳的神色,似乎有些跃跃欲试,却也不敢张口。
柳素拉着手中的线,抬手招呼着月龄上前,将线轴递到她手里。
月龄一时有些愣住,摆了摆手,却见柳素将线轴塞到她手中笑笑,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姐妹间的亲昵:“我手好酸,帮我放高一点。”
悦耳的笑声在千波湖上漾开,稍时便见不远处的假山后闪过一个身影,月龄余光微瞥,忽而手中线绳挣断,纸鸢自空中不知旋落到何处去了。
“啊?姑娘,这……”
月龄轻讶一声,柳素往纸鸢坠落的方向张望着,对梓归道:“梓归,你留在这里照顾祖母,我和月龄去找找。”
梓归点了点头,眼角似乎瞄到月龄手中之物在阳光下有些亮目。
转过幽径,月龄寻了个角落将手里的小瓷片丢在花根下,用脚尖扫过泥土盖好。
她虽不知小姐为何要她这样做,却知只要是小姐吩咐的事,她都要仔细办好。
随即,柳素回眸与月龄对视一眼,两人俯首示意,便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纸鸢掉落的方向是柳素早就算好的,倒也要感谢恰好吹过的那阵南风。
寻了片刻,柳素方在红叶庭的假山前找到断落的纸鸢,瞧着四下无人,柳素便携着纸鸢爬上了石板道边的梧桐树。
待有将近一刻钟,方才瞧见远处有一人影走来。
然那人越走近,柳素的眉头便越发紧蹙。
那着一身玄青金丝蟒袍的人,分明是三皇子李彻。
“他怎么会在这里?”
柳素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红叶庭在宫中也算是偏僻之地,只有李行的黎玄殿离这儿最近,难不成,他是来找李行的?这倒新鲜。
“殿下留步。”
忽而不远处一位内侍急匆匆跑来,李彻驻足回看,便见那内侍将一纸文书呈上,恭敬道:“殿下,这是娘娘让奴才交给您的,娘娘还嘱咐了,说让殿下仔细思量娘娘方才所说之事,静候您的佳音。”
内侍说罢便已退下,李彻展开手中文书,神色泛出些许漠然。
柳素趴在树上倒是有些好奇。
皇子是不许与后宫妃嫔私相授受的,瞧那内侍与李彻相熟的模样,不难猜想,他口中那位娘娘,怕就是李彻的生母,前朝建威将军之女,倪皇贵妃。
仔细思量片刻,柳素倒也记起,倪皇贵妃的沉香殿似乎也离这红叶庭不远。
想罢,柳素放慢呼吸伸着脖子瞧去。
树上枝丫抖动,偶有新叶落下,李彻余光扫了眼落地的翠叶,又瞥过花草上浅淡的树影,周身泛起警觉,骤然挥指向树上掷出暗器。
柳素只觉肩头一痛,便失了重心,自树上翻身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