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少年

长安侯府，偏厅

正是晚膳的时辰，柳廷川与柳慎仍旧没有回府，柳廷山与柳廷海两人也照旧同朝中几个交好的大人出去鬼混，桌上尽是女眷，阮玉娘扫了一眼，又闲言碎语起来。

“听说今天大姑娘带了两个陌生人回府。”

文殊儿瞟了一眼二姨娘闫无双，见她仍旧事不关己的模样。

一旁的柳清如不禁附和道：“听说，有一个还是男人，与长姐差不多的年纪。”

柳清尘眸光顿了顿。

母亲向来希望她能与柳素亲近一些，她虽心有不愿，可在母亲面前怎么也要装个样子。

随即扯了扯唇角道：“许是长姐买回来的下人吧。”

柳清如瞧着她轻哼了一声：“府里的下人成百，她还要多少人伺候？如此明目张胆的带个男人回府，传出去也不怕人说闲话。”

秦攸宁也瞧了闫无双一眼，见母亲充耳不闻，不禁开口：“大妹妹是个细心的，前两日我在老太太院里瞧见她帮着侍弄花，结果被老太太瞧见了，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她就说要找两个花匠回来，想必应是这个缘故。”

见秦攸宁说的仔细，阮玉娘也不好再挑起头来，只随着附和一句：“也不怪老太太疼她，到底是心里装着事儿的。”

瞧见母亲突然为柳素说话，柳清如撇了撇嘴，眼神中略有不满。

“我们心里也都装着祖母，倒不见祖母也像疼她似的疼我们。”

阮玉娘用手肘撞了柳清如，示意她少说两句，却见她不但未收敛，反而提高了些许声音。

“我说的都是实话，祖母就是偏心眼。”

柳清如这番话倒没人反驳，柳家阖府上下都瞧的清清楚楚，老太太心里眼里就只有柳素这一个宝贝，对待其他人仿佛都看不见似的。

文殊儿就算再怎么愿意巴结柳素，心里对待老太太的偏心还是会有不满。

即便是秦攸宁也如此，她的丈夫柳慎才是侯爷的长子，虽是庶出，却也哪样都不比别家的嫡长公子要差，偏偏老太太和侯爷都拿柳素这个长小姐当小侯爷似的养着。

说不准哪一日，他们家就要开大豫朝的先例，让柳素世袭长安侯的爵位也未可知。

柳繁始终埋头吃着饭，几乎每日都听这几个人嚼阿姐的舌头，虽心有不悦，却也不敢张口反驳。

见众人都未搭话，柳清如反倒放开了，不屑的瞥了柳繁一眼说道：“说不定哪天，连大伯父这个侯爷的位置也要让给她。”

“胡说什么！”

阮玉娘瞪着柳清如厉声斥道。

文殊儿敛眸嗤笑一声：“不愧是三弟妹的女儿，说话的口气都如出一辙。如今侯爷还在呢，你们就开始打起爵位的主意了，不知道让侯爷听见了，会怎么想。”

面对文殊儿赤裸裸的挑衅，阮玉娘直恨柳清如嘴上没个把门的，却又不能向她示弱，承认自己有这个想法，忙开口回道：“二嫂子这话可就没道理了，清如不过是个小孩子懂什么，纵说错了话也是童言无忌，有什么可计较的。”

见二房三房又吵了起来，秦攸宁不禁瞧了一眼旁边的叶儿。

叶儿眸光一转，忽而开口道：“奶奶，婆子还在堂里等着回话呢。”

秦攸宁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扯着唇角笑笑：“我这还有事，娘，两位叔母，你们慢慢用。”

说罢便离了偏厅。

这两人吵架向来是不分轻重没有道理的，既母亲能视若无睹，她也没道理多事去管。

柳繁一直默默的吃着东西，听得他们左一句祖母，右一句阿姐，半句好听的话都没有，心里不禁有些不舒服，只撂下碗筷便走了出去。

“姑娘，你去哪？”

小丫头月衣跟在柳繁身后不禁问了一句，却不见她回话。

煨雪阁

夜幕将至，窗阁中透出明亮的烛光，柳素放下笔将写好的纸条折进小竹筒，递到立在一旁的月重手里。

“要亲手交给霍小将军，明白吗？”

“姑娘放心。”

月重认真的点头应着，将竹筒放在怀中退了出去。

如今她没有合适的理由进宫，也只能托霍羡给李彻传话。

至于李哥儿的身世，有李彻在，她自也无需费心去查。

前世她与腾亲王府未有往来，竟不知其中还有这样一宗事，若此番李哥儿的身份确凿，说不定还能为李彻添条臂膀。

“姑娘，三姑娘来了。”

月淞掀着帘子回道。

柳素抬眸瞧去，只见柳繁小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不禁将她牵到身边，柔声道：“怎么了？谁惹咱们三姑娘生气了？”

柳繁只摇摇头，敛眸回道：“先生教的琴谱我学不会，所以心情不好。”

柳素无奈笑笑：“月淞，把我的琴拿来。”

随即起身牵着柳繁来到琴桌前，随口问了一句身后的小丫头。

“月衣，阿拂学的是什么曲子？”

月衣忙回道：“回姑娘，是《燕归》第一节”

柳素端坐在琴桌后，瞧着柳繁弯眸道：“《燕归》是前朝大家孔迁的名作，曲调轻快简易，是最好学的，阿姐教你。”

柳繁瞧着她温柔的侧脸，扯着唇角点点头。

这支曲子她早已烂熟于心，可她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不快，又不想让阿姐知道方才饭厅里的事。

毕竟那么难听的话，阿姐听了心里一定会不舒服，她不想阿姐不开心。

所以也只能找个其他的理由来这里散心。

因为每次一见到阿姐，她就什么不开心都能抛在脑后。

听着柳素纤指轻弹，琴音似水般从弦下流出，窗外微风渐起撩动树叶，隐约泛起沙沙声，月光透过窗隙洒落，与烛光交汇，衬着柳素恬静的容颜。

柳繁第一次知道，这首曲子竟能弹出如此清淡安静的味道。

窗外似有一个身影随风掠过，柳素曲毕落腕，便起身让柳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耐心的为她讲解。

一身朴素干净的少年远远立在窗外瞧着屋子里一袭素衣的柳素，微风拂过撩动她鬓边碎发，昏黄的烛光下似映着她无限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柳素侧首往窗外瞧去，那抹身影早已离去。

柳素脑海里又想起白日里少年冷漠的眼神，不禁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