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怀桑
天色阴沉，愁云压顶，金殿上群臣又叹息连连，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皇上，只有内侍前来通报散朝。
众臣无奈只得摇摇头，往殿外走去。
霍羡仍旧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与李彻擦肩而过，将一个纸条塞到他手中，挑唇笑笑，大步离去。
季相爷走上前，俯身向李彻行礼：“三殿下，借一步说话。”
李彻伸手将季相爷扶起：“您请。”
继而边走边听他说道：“殿下，而今存亡之际，老臣以为，应有一人出来主持朝政，殿下觉得谁能胜任？”
李彻听着季相爷的话，心里也有几分明了。
季惟晟是前朝老臣，曾做过太子与李行的老师，此番他提出这样的问题，不过是在试探他。
他才回朝不久，比起久居明都的李行来说，不管是形势和人脉上都没有优势，如今季惟晟应是想说服他支持李行代政。
李彻放眼瞧去，不假思索的淡淡开口：“我久在关外，对朝中形势不甚清楚，不过如今父皇尚在，相爷便要择人代政，怕是不妥。”
“现朝中大事小情皆因皇上的怠惰享乐而无决断，朝中人皆效仿，如此下去，殿下应知会有什么后果。”
季惟晟似乎将此事当做了说服他的筹码，神态中满透着从容。
而李彻对他的说辞似乎并不在意，面色未改，眸子里透着一如往常的淡漠。
“朝中事自有父皇与相爷来操心，我只需守好大豫的疆土，莫使他人来犯，其他的，与我无干。”
季惟晟只瞧着李彻远去的身影，眸中似有盘算的神色。
李彻这番骨子里的冷漠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但也正中了他的心思。
难道他真的无心皇位？谁会信呢。
季惟晟似是嘲弄的勾了勾唇角。
李彻走出很远，打开霍羡塞到他手里的纸条瞧了瞧，回到寝宫换下朝服便携着亲卫出了宫去。
方才季惟晟那番话似乎丝毫没有入他的耳，他心中知晓，若朝中那番权臣真想做些什么，完全不会在意他的看法，不过是换个方式来告知他，希望他不要插手罢了。
行至锦玉楼前时，小雨正淅淅沥沥的从天上落下，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泥土香。
柳素负手立在竹帘旁，轻轻晃动着手里的折扇，瞧着雨雾中自街头御马而来的身影，微微勾了勾唇角。
李彻抬眸间，便瞧见一位身着烟青色窄袖长袍的少年，立于楼上正瞧着他。
再仔细看向那张熟悉的面孔，一时倒觉有趣。
“怎么才来，小爷都等你半天了。”
霍羡那副不羁的笑容突然从柳素身侧探出，李彻收回目光便下马往楼上走去。
一进门便瞧见霍羡倚在榻桌旁，撑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柳素回眸向他笑笑，一身男装更衬得眉目间多了几分英气。
为了不让人知道她会见李彻，一早便备了这身衣裳，方才瞧见李彻看她的眼神，她便知自己这身装扮的确不赖。
霍羡抬眸瞄了眼李彻，不禁扬唇道：“鉴之觉得如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长安侯府里真有个小侯爷。”
李彻撩袍落座，看向柳素：“约我何事。”
柳素缓缓迈开步子走上前，微微挑了挑眉：“几日不见，殿下好像更没有人情味了。”
霍羡瞧了两人，扬唇对柳素道：“上次那件事，我们还没好好谢谢你。”
听到这番话，李彻的眸子里似乎不经意间闪过一丝不悦，只淡淡瞥了霍羡一眼。
他似乎对上次的事情多有介怀，可却又不愿表现出来。
霍羡不止一次发现，提起与柳素有关的事情，李彻的神态就会有细微的变化。
柳素愣了片刻，意识到霍羡说的应是上次在李行面前演戏那件事，可瞧李彻的神情，却怎么也没有想要感谢的样子。
李彻敛起眸光，面色似有不悦，语气又冷了一分：“快说。”
柳素忽而走上前，俯身凑到李彻面前，微微勾唇，伸出指尖抚着他的眉头。
“殿下不要这么凶，会吓到小朋友的。”
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李彻瞧着她温柔莞尔的眉眼，竟有片刻出神。
继而见她起身轻唤一声：“月龄。”
霍羡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彻的神情，继而瞧见门外走进一个与李彻眉目有三分相似的少年。
李哥儿一进门便瞧见玄衣冷面的李彻，不禁打量了屋子里的三人，眸子里有些许警惕之色。
柳素上前拉起李哥儿的手腕，李哥儿原想挣脱，却发觉瞧着面前的姑娘怎么也没有甩开的力气，直被她牵着走近桌榻前。
“这是我舅父，腾亲王世子李徽的遗孤。”
柳素话音方落，霍羡手上动作一顿，不禁坐起身，眉目间少有的掩去玩味，打量了面前的少年。
李彻瞧了少年一眼，便将目光移到柳素身上，面色沉了沉。
“不管殿下信或不信，人我带到这里了，其他的，就与我无关了。”
柳素无谓的挑了挑眉梢，继而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又悠悠开口：“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殿下，如今腾亲王已逝，封地无人继承，当心有人趁虚而入。”
李彻抬眸正对上柳素意味深长的目光。
先帝前朝时期便将南域三十八邑封给了腾亲王，而腾亲王为表忠心，并未离开明都城，仍由朝廷下派的官员来治理，只每年的税收上缴给腾亲王府。
如今腾亲王已去，无人袭封，年年税收便会上缴国库。
然前番赈灾一事，牵出国库空虚，钱粮不足，此中定少不了朝中官员贪污，如此循环下去，大豫国力渐弱，又拿什么抵御南康北元来犯。
可无端冒出一个腾亲王世子遗孤，真假也未可知，只怕会是他人的圈套，恐怕还要查一查为好。
“此事我会派人去查实。”
柳素微微颔首，继而弯眸柔声道：“那在此之前，我就替殿下好好照顾他，殿下又欠我一次，记得还。”
霍羡端详许久，不禁开口道：“小爷怎么看，这小子都像是鉴之的亲弟弟。”
少年瞧了霍羡一眼，目光恰与李彻交汇。
“哎，你叫什么名字？”
柳素瞧着霍羡似乎对李哥儿很有兴趣，不禁扬唇道：“等他认祖归宗了，倒真要劳烦谁为他起个名字，不过没有名字还真是麻烦，不如，就先叫你怀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