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前尘往事,罪在今朝（一）

一个时辰后，皇帝的御书房里已经不再有任何人，他放下手上的最后一封奏折，开启了房中的机关，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下，然后走在平坦的道路上，借着墙壁上的灯光到了一扇门前，默默的推开门，坐到独属于他的位置上。

“如何？”

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有人开口了：“他已经在向影子展示他的无知了，比如。”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嗤笑了一声，“愚蠢的在申伊的面前提到‘遗民二字’。”

“所以我觉得。”他的声音带了些怡然自得的笑意，“申伊不会问出任何东西，因为姬景本来就‘愚蠢而且无知’，他已经动用了所有他所知道的筹码和棋子。”

“他就像是那种装作随意的吐出几个秘闻，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洋洋得意、故作高深的反过来威胁敌人的傻子一样。”

阴影里的人话音刚落，皇帝就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朝后靠在座椅上，无奈的说道：“既然聪明人在心里觉得他是这个模样，那么朕还该问吗？”

“您都说了，陛下。”阴影里的人打断了他的话，“那只是所谓‘聪明人’的自以为是，实际上，你我都明白，他很强。”

“一个善于在弱势里，抓住一切筹码翻盘的强者。”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为此不惜赌上一切。”

“他知道诏狱的可怕，却还敢将自己送进诏狱的手段来彰显他的无知、达到他的想要的目的。”

“陛下，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继承人。”

皇帝将脸藏在黑暗里，沉声开口：“在今日之前，朕可从来没有听你这么夸赞过别人。”

“但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你称赞的究竟是他这个人还是他这份血脉。”皇帝的脸色晦暗不明，“但你我也知道，他是谁的后人。若是放任他登上帝位，他会带着诅咒重复当年的罪恶。”

姬昊靠上背后坚硬的椅背，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朕此生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有他这个孩子。”

阴影里的人垂头不语，房间里陷入的诡异的宁静，直到一声略带讽刺的声音响起。

“您似乎忘了，他也是您的后人，您就这么害怕他身上流淌的另一半血脉吗？即使姬氏家族已经统御了晟朝百年，即使您睿智英明，却依然会害怕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诅咒’吗？”

晟皇定定的看着黑暗里的身影，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又被他狠狠压下，他几乎是带着难言的绝望和痛恨说道：“朕已深陷诅咒，北晟早已无力更改。”

“即使他是朕爱的女人的儿子，即使他很无辜，即使他很聪慧，即使……”晟皇的话语一顿，那孩子带给他的无数种感觉浮上心头，最终化为幽幽一叹。

“他为什么就不能循着朕为他安排的道路走下去呢？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学会屈膝和臣服呢？为什么一定要和朕作对，一定要自寻死路呢？”

一连串的问句下来，皇帝的语气渐渐低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