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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远门

立秋之后,天气慢慢转凉。

秦湛几个喊了人去围场狩猎,见谢策整日围着妹妹转,瞧不过眼,把他也拽上,谁知半天下来,风头全被他给抢了。

秦湛回来大吐苦水,然谢策一人一块狐狸皮,从华安长公主到卢见殊,收买的整整齐齐,全家除了精力旺盛的淡淡,压根没人搭理他。

皮毛已经处理过,卢见殊爱不释手地摸着,对坐在一旁的秦衡道:“做件大氅,正好冬天派上用场。”

谢策猎了好多,挨着秦清坐,玩着她冰凉的手指,一件一件数:“那块狼皮可以做毯子,狐狸皮弄干净做件披风,兔毛可以用来围手炉,对了。”他凑到秦清耳边说悄悄话,“我还留了块鹿皮,可以做一双鹿皮靴。”

秦清体寒,别说冬日,就是大夏天,手脚也是冰凉时候居多。

谢策打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该怎么处理那些猎物了。

可怜秦湛,出门一趟,就只带回来一些野山鸡,淡淡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咿咿呀呀流口水,一边扑腾着小短腿,催他出去玩。

卢见殊假装看不见,淡淡越大越会折腾人,全家都怕他,也就秦湛有耐心肯陪他玩。

“行行行!别抓了、别抓了!”秦湛好不容易才从淡淡手里救下自己的头发,见没一个人听他说话,加上淡淡口水都要挂他脖子里了,只能抱着抓他耳朵的淡淡愤愤离去。

卢见殊扑哧一声,他们太欺负人了。

华安长公主摇了摇头,她这几日在为秦湛的亲事发愁,偏偏有些人不拿人生大事当儿戏,还拿明熙帝做挡箭牌,说:“陛下什么时候成婚,我就什么时候成婚!”

华安长公主一想也是。

冯青叶也不止一次私下里找她诉苦,说拿明熙帝没办法,叫华安长公主给出个主意,最好能问问明熙帝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哪怕是家世不高,长相普通,她也认了。

每每瞧见明熙帝形单影只,而秦衡儿子都一岁多了,冯青叶就悲从中来,看明熙帝哪哪都可怜。

华安长公主被她念的烦了,也反思了一下,自觉要一碗水端平,总不能就只顾着自家孩子。

况且明熙帝的终身大事确实比秦湛要来的重要得多。

被拖下水的明熙帝连着好几日没给秦湛好脸色瞧,这次狩猎,也有叫谢策报复一二的意思。

晚间用饭,谢策一直在和秦清咬耳朵,就连华安长公主也看不下去,没好气道:“每月总共也就回来吃一顿饭,有什么话不能等回家说?”

秦清默默脸红,推了推谢策,后者纹丝不动,笑道:“阿娘,我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淡淡眼巴巴地看着秦湛碗里的排骨,他刚断奶不久,吃的都是一些清淡好消化的东西,哪儿能禁受得住这种诱惑?口水都快把胸前的口水巾打湿了,偏偏秦湛还老是夹着香喷喷的肉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淡淡着急地要扑过去,力气之大奶嬷嬷险些没抱稳他。

秦湛笑得十分猖獗,叫他白日里拽他头发扯他耳朵还用口水糊他脖子!

卢见殊斜睨道:“我劝你收敛一点。”

别看淡淡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谁能惹谁不能惹他心里明镜儿似的。比如谢策,除非秦清在场,否则看见谢策就跟老鼠看见猫似的。又比如秦湛,每每逗弄,淡淡都要折腾回来。

秦湛刚犹豫一会儿,秦沅吃得差不多,喝了口汤,慢悠悠来了一句。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秦湛立马哼出一声,特意站起来,举着一只冒热气的鸡腿在淡淡眼前晃了晃,淡淡着急地伸手,上半身往前倾去,就在他快要抓到的时候,秦湛一口咬住大半个鸡腿,吃得心满意足。

淡淡呆住。

泪水瞬间在眼眶凝聚。

谢策在下面抓住秦清扯他袖子的手,开口说话:“阿娘,我想带阿宁出去......”

忽然爆发的震天动地的哭声将谢策的声音完全盖住。

他:“???”

谢策朝某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家伙看去,秦清和卢见殊一前一后默默捂上了耳朵,华安长公主深深叹息,秦沅贴心地问:“阿娘,需要木棍吗?”

秦湛:“???”

华安长公主凝视秦沅,后者一脸无辜,扭头对秦湛道:“阿兄别怕,他哭你也哭,看谁大声。”

秦湛:“你还是人吗......”

秦衡直接把孩子接了过来扔到秦湛怀里,赶他俩出去。

自从大家伙发现淡淡老是哭哭哭后,就定下规矩。

谁弄哭的谁去摆平。

秦湛抹了把脸,生怕华安长公主在秦沅的见缝插针下真的提起木棍揍得他四处逃窜,抱起双手揪住他耳朵的淡淡连忙往外跑。

“疼疼疼!淡淡,快松手!松手!”

哭声逐渐远去,秦清和卢见殊这才放下手,继续吃菜。

秦沅看戏看够了,忽感不对,转头盯着谢策:“你刚才说什么?”

卢见殊道:“好像说出去?”

秦清刚想说话,谢策挠了挠她手心,抢先一步道:“我想带阿宁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华安长公主皱起眉头,若只是在盛京之中,谢策必然不会多此一举开口征求她的意见。

卢见殊问道:“你们要去哪儿呀?”

“去哪儿都行,最好是气候暖和的地方。”谢策将秦清的手握得很紧,道,“阿宁从未离开盛京,我想带她出去走走,她喜欢哪里,我们就在那住上一段时日,全当散心了。等开了春再回来。”

秦清的前半生,被这具孱弱多病的身体困在了雾凇院和英华殿。小小的长公主府,仿佛就是她所能看见的整个世界。

唯一一次离开盛京,还是在谢策的算计下前往余郡那种穷乡僻壤之地,为的是将秦沅带回来。

那种不愉快的经历不提也罢。

秦衡面色凝重,看了眼秦清,显然对她的身体存有顾虑。

别说是他,就连华安长公主也不放心秦清出远门。

秦沅低着头,襦裙几乎被快她扯烂,皱巴巴的,只需一眼便能显露主人的焦躁心情。

片刻沉默。

长公主府的人,除开还不知情的秦湛,没有一个人是愿意谢策带秦清出去的。

但他们都没有开口。

谁都能看出来,秦清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谢策打破寂静,开口道:“阿娘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宁的。”

秦清垂眸,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一点儿也不顾及阿娘阿兄他们的心情,可是......

她想亲眼见一见江南秀丽。

那些文人笔下的美好春光。

秦清鼓起勇气,屏住呼吸,直面华安长公主,喊了一声“阿娘”,声音不自觉慢慢小下去。

“季先生说,我的身体有在渐渐好转,只要按时吃药,就不会有事......”

谢策自然而然接下去:“阿娘,盛京的冬天对阿宁来说还是太冷了,也不利于阿宁调理身体,所以我想带她去南方住上一段日子。季真,咳,季先生之前也说了,多去外头走走,心胸也会开阔,这样对身体也好。”

华安长公主受不了秦清用那种渴望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可秦清一直是四个孩子里最乖巧的一个。

因为身体的缘故,秦清从小就比别人懂事,她知道自己会让人担心,所以尽可能避免给大家带来麻烦,不给他们造成任何负担。

在她内心深处,仍旧认为自己是一个累赘。

秦沅蓦地松开手,抬头,嘴角漾开一抹温软笑容,冲秦清撒娇道:“阿姐出去玩儿,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等过两年,我也要去阿姐去过的地方好好看看。”

“好。”秦清郑重点头。

有了秦沅开口,华安长公主也很快松口,尽管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那就去外头走走吧,痛痛快快地玩。”华安长公主叮嘱道,“别忘了时常写信回来,阿娘也想知道你去了哪些好玩儿的地方。”

秦清点了点头:“嗯!”

她不会忘记写信的。

等秦湛带着淡淡回来,得知秦清过两日就要出远门,不禁张大嘴巴,刚想说你身体吃不消舟车劳顿,就被秦沅抢先了话头。

“阿兄,你的衣裳脏了。”

秦湛不用看也知道是淡淡的功劳。

“秦怀文!不许再揪我耳朵!”他气急败坏,压根没机会和秦清说话,等好不容易把挂在身上的小孩扯下来,谢策已经带着秦清回康王府了。

秦衡接过孩子,时辰不早了,淡淡该睡觉了。

卢见殊远远便看见秦沅一人站在廊下,身边也没个婢子伺候着。

清寒月光如雾如纱,轻而易举笼罩住那抹娇小身影,衬得那神色越发虚幻,叫人瞧不真切。

卢见殊走近,“这么晚了,还不睡。天冬她们呢?”

秦沅坦诚道:“睡不着。”

她习惯了一个人的孤寂,除非必要,否则更喜欢自己待着。

卢见殊笑了笑,与她并肩站在廊下。她侧目看了眼秦沅,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秦沅的眼神有些落寞。

卢见殊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会帮着阿娘一起劝阿宁。”

毕竟秦沅是那么地喜欢秦清,依赖秦清。

“我才不要做那个坏人。”秦沅莞尔一笑,转头,目光眺望远方。月色是如此美好,她又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去染指那份皎洁无暇?

“不是舍不得吗?”卢见殊玩笑道,“我看你那个时候听到阿宁要出远门的消息,好像都快哭了。”

秦沅低声道:“是啊,舍不得。”

可她明白,阿姐给她的已经足够多了。

独一无二的偏爱,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默默无声的纵容。

这么好的阿姐,不会单只是她一个人。

秦沅轻声道:“阿姐喜欢读游记,喜欢看风景图,一直以来,她都憧憬着外面的世界。”

如果能有机会,她当然希望秦清如愿以偿。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那轮皎洁孤寒的月亮,从始至终都不该被困在宅院,更不该于方寸之地徘徊。

她既勇敢,便不能为任何人所束缚。

哪怕,秦沅很难过。

阿姐还没有离开盛京,她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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