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杨佩宁之死
小厮捂着脸颊不敢吭声了。
邓晖继续骂道:“没用的东西,花那么多银子养着你们,都不知道替爷出主意,让爷把这个女子弄到手!”
另一个年长些的小厮,眼珠转了转,上前道:“公子爷,您瞧上了这个女子,不如就到这个女子家里直接提亲,把她娶进府里来,不就解了公子爷的相思苦吗?”
邓晖又是一巴掌甩过去,怒道:“你当这个女子是普通人家,说娶就娶?再说,没听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话吗?这娘儿真娶进门,天天对着,爷我不腻吗?”
“是是是,小的考虑不周到,让公子爷生气了,手痛了。”这个小厮捂着脸,惶恐地说着。
“招财,你说说,可有主意让我得到这个女子?”邓晖乜眼看着后面那个瘦身板的小厮。
这个小厮眼里闪过精光,上前说:“公子爷,这个女子想必就是公子爷念念不忘了华国公府的杨小姐吧?正巧,我有个远方表妹在华国公府做事,小的这就跟表妹那边联系,到时想个办法,让公子爷抱得美人归。”
邓晖一听,兴奋地一拍大腿:“好!好!有你这话,爷我就放心了。”他掏出一锭白银,扔过去,“赏给你的!爷最喜欢能办事的人,跟着爷,好好替爷分忧,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招财立刻接了过来,笑得谄媚:“多谢公子爷赏赐!小的一定会把此事办好让公子爷心想事成!”
眨眼就到了赏菊大会。
今年的赏菊大会安排在了城东,那里靠着山,山清水秀,风景很好。在山脚下,搭起了大棚,里面摆放了一盆盆各种各样的菊花,黄的,白的,粉的,紫的,争奇斗艳,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赏,当中不乏达官贵人、商贾巨绅、高门贵女。
老百姓也扶老携幼前来,毕竟一年之中难得这么一次不用花银子就能观赏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赏菊大会要开的消息传到将军府里,冯滢年轻人心性,吵着要出去。二夫人劝不住她,只好安排嫲嫲丫鬟陪着她。
而冯浅,因为跟杨佩宁早有约定,说到时相约一起观赏菊花,这个时候带上杜鹃前往城东。
城东离将军府只有五里路,所以这次冯浅并不需要马车。
主仆两人走了一路,远远地,就看见了人群多了起来,有老有幼,还有很多打扮漂亮的少女们,带着仆从。
而空气中,也开始有了菊花的清香。
待到了跟前,数十个棚子搭了起来,棚子下面摆放着各色菊花。而棚子外面,一些商贩看见人群这么多,都做起买卖来了,卖棉花糖的、冰糖葫芦的、瓜子的、包子的、点心的……一整条道上都是小吃,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人群中,不时有一些带刀侍卫虎目鹰步地巡视着,一旦发现有小偷混入其中进行偷窃行为时,便上前一把揪住来一顿揍。
冯浅按照约定来了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下,却不见杨佩宁,正自奇怪时,一个丫鬟匆匆赶过来,冯浅认得她是杨佩的身边的丫鬟。
“冯小姐,我们家小姐本来按约定跟冯小姐见面,可是半路收到了顾公子的一封书信,说有急事邀请她到前面的宝湘楼见一见。小姐看见这样,便随送信的人去宝湘楼了,她怕冯小姐等待得太久,特让奴婢过来跟冯小姐说一声,让冯小姐来宝湘楼,免得在树下等久了,受蚊叮虫咬。”
冯浅明白了,事关信是顾长生送过来的,杨佩宁芳心艾艾,当然是先到宝湘楼去见一见顾长生,到底找她何事。
她心里叹气,女子一旦动情,就会连朋友都忘记了,她在心里自嘲后,说了句“好!”便随着这个丫鬟向宝湘楼的方向走去。
宝湘楼是一家上档次的酒楼,上下两层,木制楼房,里面的装饰用料讲究,菜品、点心非常精美,店小二见人就微笑,这种地方,可不是普通百姓能进得来的。
顾长生选了这个地方和杨佩宁见面,也算是符合身份了。
冯浅正想着,快到楼下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转头看过去,对方身材健硕,穿着朝廷侍卫锦服,胯间别着长剑,手搭在黑色剑柄上,剑眉星目,英姿勃发,可不是顾长生是谁?
“顾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杨佩宁呢?”冯浅诧异了。
“我刚好巡逻经过这里。杨小姐啊,我没看见。”顾长生问,神情忽然紧张了,“怎么,她不见了?”
“她刚才派丫鬟来说,你约了她在宝湘楼见面……”
“我没有约她,再说今日我有事巡查,根本没有约人。”顾长生答得很快。
冯浅愣了一下,她正想问带路的那个丫鬟,忽然发现这个丫鬟不见了,心里蓦地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叫声,有人大喊:“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顾长生和冯浅对望一眼,顾长生眉头一拧,当即转身循声找过去。
冯浅步伐终究慢了几步,等她走到近前时,就发现宝湘楼的南门楼下,围着一群人。这些人指指点点的,满脸的惊恐、惋惜、害怕。
“哎,多好的姑娘,就这么跳楼死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许是为情吧,想不开吧。”
“这真是傻姑娘啊!情算什么啊,命才重要。”
“我看不像是为情自杀,我看到这个姑娘在楼上准备跳的时候,后面还有一位男子,看衣服打扮,是王府公侯家的公子。”
“什么?这事非同小可,你可是看清楚?”
“呃……看不清楚,也许我是眼花了。”
“”可惜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啊,到底是谁家的?
……
冯浅拼尽力气去推开前面的人墙,杜鹃在后面,担忧着冯浅,急得满头大汗:“小姐,小姐,你要小心……”
冯浅充耳不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是杨佩宁!千万别是杨佩宁!
等她扒开人群,走到了里面,就发现顾长生已经半蹲在地上,紧紧地抱着一个少女。他的脚下,淌满了鲜血,红得让人心惊。
他怀中的,少女的头已经软软地垂下来,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如纸,那一头乌云似的头发散落开来,美得让人窒息。
冯浅感觉心脏骤然裂开,痛得天崩地裂,连呼吸都漏了好几拍。
身后的杜鹃就尖叫起来,不停地抽着气:“这不是杨佩宁杨小姐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啊,明明半个时辰前,还约好在银杏树下见面,结果就阴阳相隔。
那个活泼爽朗、明丽大方的杨佩宁,就这样,香消魂散了。
冯浅伸手捂住了眼睛,手指移开的时候,就已经把眼边的泪水拭去。
她上前两步,蹲下来,看着杨佩宁的脸。
杨佩宁的皮肤很白,此刻更是没有血色。她的双目闭上,那眉头还在紧皱着,积攒着慌乱、惊恐、愤怒,还有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她的唇边,有一丝血迹。
冯浅用手绢轻轻擦掉,沉声问顾长生:“你来得最早,可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我来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佩宁躺在地上了,气息儿早没了,满地都是血。”顾长生哑声说,整个人像失去了魂儿一样,直直地看着怀中的杨佩宁,仿佛这样,能把她看活过来,“旁边的人告诉我,她是从二楼跳下来的,说是自杀……”
冯浅冷笑道:“你信吗?”
“我不信!”顾长生低吼一声。
冯浅仰头往上看,就看见二楼的窗户打开着,上面有个店小二的模样的人往下看,似乎是受到惊吓,脸色很白。
他发现冯浅和顾长生死死地盯着他,说话都不利索了:“不关我事,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
华国公府的嫡女杨佩宁在宝湘楼跳楼身亡一事传遍了京城。由于众人不知道杨佩宁跳楼的原因,都在纷纷猜测,一说是为情,一说是失足,一说是被人逼迫,不管是那种理由,都让杨佩宁之死,变得很不光彩。
她的父亲都察院御史杨大人知道这个消息后,悲痛万分,杨夫人更是伤心欲绝,多次晕倒。
官府介入调查,从杨佩宁的丫鬟口中,得知杨佩宁是受了顾长生之约才去宝湘楼,加上在现场,顾长生此刻便成了嫌疑人,百口莫辩。官府谨慎办事,就先把顾长生收进牢狱,再行查清楚明白。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杨大人就让官府停止了调查,说是杨佩宁不小心从楼下摔下去的,是她命薄,就不追究了。顾长生白白蒙受了一次牢狱之灾,等从牢狱放出来后,仕途升迁或多或少都受影响。
杨佩宁的丧礼在三日后举行。
冯浅站在华国公府门口,仰头看着门口的两只大狮子。
朱漆大门,口衔铜环,狮子怒睁,这都是华国公府应该的权势与威严。但是没有想象中的挂白灯、系白带,连门口的守卫,都没有穿着白麻布衫。
显然,杨佩宁的丧事杨大人并没有想着大搞,到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与礼俗不符,而朝中的同僚官员们,对此避之不及,就只有个别相熟的遣夫人上门问候安慰。
守卫听见冯浅报了名号,进去通报,很快有一个上年纪的嫲嫲走出来,自称是杨夫人跟前的嫲嫲,带着冯浅穿过长廊、走过花园,走过前厅,来到了偏厅之中。
寻常丧事,棺木前会黑沉沉地跪着一大群人,哭泣声不绝于耳,旁边还搭了棚架,凄厉的唢呐会时不时响起,和应着哭泣声。
可如今的偏厅里,静悄悄的,只放着一具棺木,周围挂着白色的帐幔。一个中年女子,穿着素服,在棺木旁边,神情哀伤,两眼无神,眼下一大圈乌青,整个人精神状态极度之差。
嫲嫲低声对冯浅说:“这是府上的杨夫人。”跟着,嫲嫲对杨夫人轻声说,“夫人,将军府的冯二小姐过来吊唁了。”
杨夫人听见,眼珠子缓缓转动一下,望向冯浅,勉强挤出笑意来,说:“冯小姐,有心了。”
她一开声,声音就是暗哑的,像是破了的鼓。
冯浅欠欠身道:“佩宁是我的朋友,来送一送她,这是应该的。”
“你是第一个自称是朋友的人上门来吊唁。”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伤心处,杨夫人眼睛一眨,泪水就滚下来,“佩宁口直心快,性子爽朗,容易得罪人,所以,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如今遭遇飞来横祸,人人都觉得晦气,根本没有人吊唁,没想到冯小姐如此情意,我无言感激。”
她吩咐嫲嫲:“给冯小姐点香。”
冯浅从嫲嫲手中接过香,对着棺木拜了三拜,再将香插在棺木前的香炉上。
按照礼俗,吊唁之人要绕着棺木走一圈。
棺木还没盖上,杨佩宁躺在里面,被锦服与鲜花包裹着,她面色栩栩如生,唇上还点了蔻丹,嫣红如血,美丽动人。
冯浅扶着棺木,手指紧扣着木板,几乎要捏破一样,她紧紧地看着杨佩宁,一动不动,神色凝重,目光冷得吓人。
杨夫人看见她这样,轻叹一口气,说:“冯小姐,谢谢你前来看望佩宁,我这个做母亲的,曾听她说起过你,语言之中很是羡慕和喜欢。如今你能来看她,她泉下有知,也必定瞑目了。”
冯浅这个时候才转身,对着杨夫人说:“夫人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但佩宁终究是杨大人与夫人唯一爱女,为何灵堂如此简陋与冷清?”
杨夫人眼里掠过一丝怨恨,似乎是犹豫一下,便说:“既然你和佩宁交好,我也不瞒你,这次佩宁出事突然,京城中都传言她不知检点,暗中私会顾家公子,结果被顾家公子拒绝,羞愧跳楼自杀。我不相信佩宁是这种人,可她的贴身丫鬟巧儿承认有这事,连宝湘楼的老板,也说佩宁跟一个男子进入了厢房,一直没有出来。老爷觉得佩宁丢尽了他的脸面,就让官府不要再查下去,也不愿意把丧事大搞,才成今日这般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