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各自欢喜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何况小欧阳是卫国公府的重点防范对象。她跟吴国公夫人才商议完毕，关雎她们还在曲园陪着亲戚朋友，就已经收到了风声。
“姨娘就是因为跟林家的人在杭州不欢而散，怕他们闹到京城来，才会自己留在江南，没来参加磐哥儿的婚礼，没想到防不胜防啊。”霍滢挠头，很是替林姨娘难过，两个儿子成亲她都没能参加，就怕给他们带来麻烦。林姨娘心思很正，知道她哥哥嫂子想要以舅舅舅母的身份参加婚礼，她便自己干脆都不来了。若是让一个姨娘的亲戚登堂入室，卫国公府怕不得让旁观者的口水淹没。
“我倒觉得这吴国公夫人是个妙人，这种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关雎是真心赞叹，“像吴国公府那种境况，她还丝毫没有气馁，端着个国公夫人的空壳子，四处钻营，让吴国公府平平存活在京城，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起码她是真正能拉得下面子。”
“现在不是给吴国公夫人唱赞歌写挽联的时候，小啾啾你能不能不要跑题？”南阳郡主一脑门子官司，她管着家里的保安，怎么防止小欧阳越狱是她的责任，精神越狱也不行。
“这个咱们都没办法，哪怕是三表哥五表哥也不好插手。”关雎两手一摊，“长辈的事还是让长辈处理，告诉二舅舅吧。他还有几天才出发，正好可以把事情料理清楚。至于吴国公夫人，您把事情告诉外祖母，让她们亲家对亲家，自己解决。”
“那那个林家的人就不管吗？”南阳郡主恨的牙痒痒，“天下哪有这种兄嫂，我恨不能打一顿出气先。”
“想打也不能在京城打。”宋慧萌拦住南阳郡主，这林大爷到底是林姨娘的亲哥，霍滢不好开口，她们几个倒是无所谓，“等二伯处理了再说吧。现在时间紧迫，小啾啾你和宁儿妹妹去跟二伯父说？”
关雎和曹宁儿是外甥女，南阳郡主和宋慧萌是侄媳，这种事，关雎她们去打小报告会更好一点。
送走了自己母亲吴国公夫人之后，小欧阳有些心神不宁，既有期待憧憬，又有担忧不安，总之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毫无疑问，那天晚上她失眠了。
谢二爷一大早打发了谢毓磐小夫妻跟着亲自到曲园接人的阴家大少爷回留侯府，自己骑着马就回到了卫国公府。先去给母亲欧阳氏请安，“母亲稍候，儿子去跟欧阳氏讲几句话，再来陪母亲。”
他愿意去看小欧阳，欧阳氏只有高兴，连忙赶着他赶紧走。南阳郡主揪着空，谢二爷去找小欧阳，她就给太夫人透了口风，不过为了以后还在府里住着的大房三房不把欧阳氏得罪的太厉害，大家统一了口径，只说是谢二爷留了人看家的，才听到了吴国公夫人和小欧阳母女两的大计划。
“孙媳年纪小，也不知道当年这三弟五弟比六弟先出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南阳郡主这是隐晦的先提醒欧阳氏，这庶子先出生，究到底也不能全怪到谢二爷和林姨娘的头上，“现在几位兄弟也都成亲了，三弟出仕好几年，也立过不小的功劳，在皇上面前也是挂了号的。现在别说卖了他的亲生姨娘，就是当成笑话提一提，也是贻笑大方的事情。昨天二婶和舅婆的话大凡有一点儿传出去，咱们家的人也不用出门了，那还有脸去见人？”
欧阳氏气得发抖，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怪谁好，怪儿子不理嫡妻？怪小欧阳抓不住丈夫的心？还是怪自己的嫂子为了女儿手段卑鄙兼异想天开？但是林姨娘，欧阳氏还真没办法说服自己就把屎盆子扣到她头上去。因为小欧阳的关系，欧阳氏一直不喜欢林姨娘，哪怕她们从未见过面。连带着对林姨娘生的两个孙子，也不怎么喜爱。林姨娘来过一次京城，谢二爷一直护着，不让她落到小欧阳手里被折辱，太夫人对二儿子的这个妾就更加不喜了。可即便如此，那也是给她生了两个孙子的女人，把她卖了，怎么想的？不用她的两个亲生儿子抗议，家里其他人都不可能同意。真当卫国公府的人都死了不成？
“老二脾气暴，你让人看着点儿畅园，别闹出人命。”欧阳氏疲惫地吩咐，“让人去请吴国公和夫人，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南阳郡主很满意太夫人这次的表现，有礼地告退，出去执行命令。
谢二爷走进畅园，吩咐院里伺候的人全部出去，包括贴身伺候小欧阳的嬷嬷和丫鬟。他的亲随守住了院门。除了自己在屋子里的小欧阳，其他人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大对。
小欧阳还在用膳，谢二爷进去一看，没说什么，自顾在主位坐下，“快点吃，回头我有事跟你商量。”
这样的话小欧阳那还吃得下，忙擦了嘴走过来，“二爷。”她知道谢二爷高升直隶总督，跟她商量事情，是要她一起赴任么？小欧阳心里暗喜，只是想到昨天母亲才来跟她算计林姨娘，今天谢二爷就来了，总有点儿不详的感觉。
“坐下吧。”谢二爷叹了口气，“这辈子是我耽误了你。”这种总结型忆往事的模式，并不是小欧阳期盼的，因为她跟谢二爷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值得一再回味的浓情蜜意。
“二爷言重了，咱们是夫妻，没有谁耽误了谁。”小欧阳不敢随便说话。
“嗯，也是。”谢二爷居然同意了她的说法，“怪不了你我，只能说是母亲和舅父舅母乱点鸳鸯谱，耽误了你我。”
这是反悔了？小欧阳急了，“二爷，您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夫妻……”
“这么多年夫妻，这日子过的，你觉得快乐吗？”谢二爷截住她的话。
怎么可能快乐，这个院子，小欧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二爷，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谢二爷直直的看了她许久，“你还会好好过日子吗？哪怕把你禁足，你也能挑拨你娘家那群不长脑子的到府门前闹事，给大哥难堪，想让她们把不安分的湘姐儿弄出去兴风作浪。这么些年，你有当自己是谢家人，为谢家着想过吗？”
小欧阳脸色苍白，“二爷，你，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蠢事？我没办法把你怎么样，但也不能放任你在这府里为祸，给大哥和三弟惹事。”谢二爷语气平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在小欧阳的耳里却恍若晴天霹雳，原来，他对自己的戒心这么重，那么他今天来，是因为昨天她跟母亲的计划已经传进他的耳里了？
“亏我还以为二爷还能顾念夫妻之情，今天来是要带我一起赴任的，原来不是。”小欧阳知道和好无望了，语气带着讥诮。
“跟我赴任？你拒绝过三次，爷没那么傻，还来强求这些。”谢二爷哼了一声，“本来我也是觉得，都这把年纪了，就这样凑和着过吧，左右府里也不缺你这口饭。现在看来，你所求甚巨，我满足不了你的要求，卫国公府更伺候不起你了。”
“谢灵云，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现在孙子都有了，你跟我说你要休妻？我做了什么值得你不顾官声要休了我，就为了姓林的那个狐狸精？”小欧阳厉喝。
“就咱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林姨娘，也会有别人，你还没想通吗？”谢二爷是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彻底扫雷的了，“从成亲的第二天开始，你心里眼里就只有怎样才能把爵位弄到手，你不停地跟大嫂争，还要我跟大哥争。大哥中了进士，你也想要我去考，我根本就不会读书不喜欢读书你知道吗？我要去从军，你娘家人一个个轮流来劝说阻止，母亲也哭天抹泪不让我走，你知道我志在何方吗？”
“那是我年轻不懂事。”小欧阳咬着嘴唇，她嫁进门的时候国公府还没有世子，她督促丈夫去争有什么不对？
“你老了也没懂过事。”谢二爷反驳，“我们实在是没有必要绑在一块儿了，我放了你，和离吧。”
“不！”小欧阳大喊，谢二爷没理她，“和离后，你愿意公开也好，不愿意公开也随便你，但是你对外不能以谢家儿媳的名义做任何事或与人交往。你的嫁妆，咱家现在你手上的产业全部归你。我觉得，还是让舅母认真给你寻摸一个靠得住的人，好好过日子吧。”谢二爷说的坦白，“我不是你的良人，我真的没办法跟你过下去。”
小欧阳想要大喊大叫，可是她喊不出来，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这些年她做过很多事，几乎是被长期禁足，可是还是顶着谢二爷的夫人头衔，这次的事还没付诸行动呢，谢二爷就要和离，为了个姨娘跟她和离？“不可能，和离了让你跟那个狐狸精双宿双栖吗？”
“不和离爷跟她就不是双宿双栖了？”谢二爷的话，有点儿残忍，“和离对大家都好，放我一条生路，更是放你自己一条生路。”
“我就不，只要我在一天，她就别想坐上谢二夫人的位子。”小欧阳撒泼了。
“你在乎的就只有这个吧？你，我，还有林姨娘，三个人中间这辈子最不值钱的是什么？就是谢二夫人这个头衔。我没在意过谁顶着这个头衔，林姨娘如果在意，当年也不会不顾家里反对跟了我。”谢二爷这次是铁了心，“过两天我就要走了，你若是愿意，咱们今天就去京兆尹写了和离书。你若是不想去衙门抛头露面，我去求大哥请胡大人到府里来也行。当然，你若愿意一辈子这样子，我也无所谓，只是以后，你不能再见任何外人，卫国公府之外的任何人，我会派人封了院子，省的你净整些损人不利己的事，给大家增添负担。”
“不，你不能这样做，”小欧阳彻底凌乱了，“琦哥儿，琦哥儿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
“我昨天没有立刻过来，就是先去了泰安公主府，跟琦哥儿说清楚了，他已经长大了，不可能为乐他，让你我痛苦的绑在一起。”谢毓琦是驸马，谢二爷不可能不顾及他，父母过不下去和离了，比母亲被休掉要好听些。
“我不相信，琦哥儿不会同意的。”小欧阳拼命摇着头。
“老子要做什么事，用得着儿子同意？”谢二爷冷笑，“你想好了就打发门口的人去告诉我吧。不过尽快，我后天一早走，过了明天下午还没想清楚，你就老实在这院里呆着吧。至于年底交账的人，我会让们去找琦哥儿。”
这是说不和离，连她的财产也要剥夺？“谢灵云，你不能这样，我，我还有姐儿，她是……”
“闭嘴！”谢二爷一声大喝，那是他女儿，他也不希望她下场惨淡，“姐已经死了，真心为她好，你就牢牢记住这句话。最好叮嘱你那个成天上蹿下跳的母亲，别为了一己之私，把人给害死了。”
小欧阳跌坐在地上，谢二爷疾言厉色的样子，她有点儿发懵。吴国公夫人不停地在她耳边念叨，只要把姐儿认回来，就有多少多少的好处，可是无论吴国公夫人做了多少努力，豫王府的谢侧妃娘娘都不为所动，是不是除了她们母女傻傻的做着白日梦，其实大家包括姐儿都明白，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修正的？就像她跟谢灵云，已经是背对着背，各自渐行渐远？
此时的“芳庭”，太夫人无奈地面对着宿醉将醒的大哥吴国公和神色惶然的大嫂吴国公夫人。欧阳氏在这府里其实也挺无聊的，孙子辈的各有各的去处，媳妇孙媳妇虽然每天都来请安，可是多年隔阂，客客气气说几句可以，真要谈天说地到底不如以前小欧阳和谢玉承欢膝下那么欢快。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怎么期待跟娘家人往来，每次来不是要这要那，就是各种抱怨，又不好把人往外赶，自己其实也应付得很辛苦。现在看看哥嫂的样子，她真的很想大耳刮子抽过去，好好的吴国公府，真的要弄倒了才算完？
“大嫂，你是不是又给老二媳妇瞎出主意了？”欧阳氏决定开门见山。
“没，没有。”吴国公夫人回答的很心虚。林二爷派人带着他的亲笔书信，要把林家的人扭送回原籍交给林姨娘的父亲发落，吴国公夫人正好在跟林大爷夫妇谈判，给逮个正着。她是被谢二爷的人从林大爷夫妇落脚的客栈带过来的，在府门外正好碰上了吴国公也被请了过来。
“你愿意跟我说也好，不愿意说也算了。”送人回来的侍卫早就吴国公夫人的来处告诉了府里的人，欧阳氏见着这个死鸭子嘴硬的嫂子觉得很累，“我今天就是跟你们说一声，以后老二夫妻的事我不再管了。他们能不能过下去是他们的事，以后大嫂不要到我面前哭闹。”
“姑奶奶，你这是什么话？仙儿可是你的亲侄女，当年也是你想要在府里多个帮手，诚心诚意求娶的。”吴国公夫人不心虚了，直跳起来。“现在上下嘴唇一碰，就说不管了，姑奶奶你摸摸良心，自己觉得亏不亏心？”
“对，当年是我诚心求娶侄女为儿妇，二十来年了，他们始终过不到一块儿去，我对两个孩子都愧疚，所以我今天给两位诚心认错。”欧阳氏当然不是好脾气的人，可是对上吴国公夫人，她没有把握能有风度地跟她吵，儿媳孙媳都在家里，没必要上演姑嫂吵架给小辈看，有失身分。“老二我是管不了了，大嫂你跟仙儿两人谋划的事情，我更加管不了。大哥，府里你也该管管了，放任子孙醉生梦死不思进取，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父亲的在天之灵？”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逼他们用功，逼得了一时逼不了一世。”吴国公讪讪，他逍遥日子过惯了，没觉得自己家的孩子轻松度日有什么不好。欧阳氏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如此开明的长辈，让她这个做妹妹的说什么好。
“你，别的我不说，现在你妹妹不要仙儿了，你怎么说？”吴国公夫人对于他的德行早就麻木了，只是今天这件事，自己惹了事，没脸给女儿出头，就盼着老头子能在欧阳氏面前抖一把做大哥的威风呢。
“谢老二跟仙儿早就没一块儿过了，与其这样子互相折磨，还不如各过各的，各自欢喜。”吴国公的开明开通还真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费心费力去督促子孙用功，在如此重要的问题上，他也是把自己的轻松过日子观念贯彻到底。
长辈间的谈话已经不需要继续下去了，对于欧阳氏来说，只要她大哥不怪她，儿媳跟儿子，她是肯定会偏向儿子的。吴国公夫人很想怒号，很想撒泼，很想砸了卫国公府，可是作为一个被贴上了“存心不良，为老不尊”标签的不受欢迎亲戚，她在卫国公府能有什么作为？连要求见小欧阳一面都没被允许。
当天下午，谢毓琦独自去看他母亲小欧阳，两人聊了近两个时辰，谢毓琦才离开。第二天下午，京兆尹胡图被请到了卫国公府，写了一张令他目瞪口呆的文书，临别时跟谢大爷说，“贵府真是敢为人先。”
谢二爷亲自把小欧阳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她不想独自住在城内的宅子里，更不愿意回去吴国公府。
“表哥放心，为了琦哥儿，我也不会出去惹事的。”这是临别的最后一句话，“当然，皇族一些不相干的人，我更不会去结交。”
“有合适的人，就成个家。”谢二爷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多年夫妻，还是表兄妹，“无论以后你嫁不嫁人，手头上的东西最好不要全放出去，哪怕是舅父舅母或者是表哥她们。琦哥儿那里你不用担心，他是原配嫡子，该给他的产业，一分都不会少。”吴国公府是个无底洞，这是最后的关心了。
关雎她们收到消息，直接被重磅炸弹轰了个死伤满地。谁也想不到谢二爷会这么决绝，快刀斩乱麻。原本她们设想的，也就是加强看管，隔绝她与吴国公府的往来而已。谢三少谢五少对这件事不好说什么，谢大少和谢二少特意去安慰谢毓琦，结果反被安慰了，浑浑噩噩回来对关雎等关心着这件事的兄弟姐妹们说，“琦哥儿说了，他早就觉得他父母有过不下去的一天，现在大家都解脱了。”
璐郡王一拍桌子，“我就说琦哥儿那性子像谁呢，原来是像他外祖父，看这话说的，跟吴国公一样样的吧？多洒脱。”
老卫国公正好路过，听了一半话，一巴掌招呼上璐郡王的后脑勺，“像吴国公是好事吗？愁死个人了。”
愁人吗？暂时来说，其实挺好的。结束了一段忧伤的故事，开始另一段充满希望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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