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挑肥拣瘦

武佑二十八年的夏天，京城很热，从来没有过的热。这种热不仅仅是天气，还有人们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火气。

临近八月，京城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因为“茅豆学院”要开学了。这事虽然新鲜，可是从六月关二院长发表宣言到现在，吃瓜群众已经讨论了快两个月了，早可以换话题了。但是大家真的架不住，这“茅豆学院”太能作了。从七月半开始，满大街都是茅豆学院的广告牌，原本阴森森的鬼节，硬是给弄的色彩斑斓，让人无所适从。

这起因在于关茅院长觉得她的书院开张，一定要热热闹闹的才行，她甚至想过跟关刀借一群牛游街，营造牛气哄哄的气氛，不过被关刀送了几个大白眼，这么热的天让牛从城外赶那么长路进城，他心疼，回头满大街都是牛粪，八成还得他出钱雇人去洗大街，这完全是吃撑了的。关雎给她出主意，让她去找人赞助，在城里贴大广告，一样轰动。关茅还真感兴趣，细心请教了关雎半天，转头就从宝宝那里拉到了第一笔赞助。

所以现在京城的主干道，东西二市，随处可见一副副很有喜感的大广告牌：一个扎双丫髻的小女孩在画上，脑袋上面还画了“有胆有识”的牌匾。小女孩手上拿着大旗子，上面写着“毛豆学院，带你学医带你飞”。下面还有龙飞凤舞一行大字：很高兴地通知您，今年学位已满，明年请早。

关雎直到上街才看到这个广告牌，都要疯了，学位已满还贴什么广告？

璐郡王只有一个疑惑，“贴这么多广告出那么多血，宝宝图什么呀？”那只小铁公鸡，老子跟他要一个铜板都不肯给。

关雎同样也想不通，按理说宝宝肯定不会想到给他那家奶茶店做广告，事实上那块大牌子真的提都没提一个字与宝宝有关的。但是为了这些街市膏药，宝宝答应了京兆尹胡图官爷爷的要求，七八两个月每天免费煮高两大桶解暑凉茶给路人喝。要一人高的桶，不是宝宝的高度，是他爹璐郡王的高度。为此璐郡王因为身高被他儿子埋怨了整整两个月。这生意简直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关茅事后也后悔，觉得自己亏了，死活不肯告诉他们给了宝宝什么好处。还是帮宝宝出主意谈判的关刀看他们可怜，给他们揭开谜底。

“小毛儿答应在她的书院免费给宝宝两间靠近国子监的屋子卖东西。”关刀很得意，这是他帮着要来的好处，小泼妇已经后悔的要撞墙了。“宝宝让人把墙拆了，国子监的人一出大门就看到他的铺子，卖什么东西一目了然。而且他们想去茅豆学院看热闹也很方便，从铺子穿过去就行。小毛儿觉得她的书院已经没有一点儿神秘感的，完全被宝宝破坏了。”晏皇后给关茅当书院的宅子跟国子监只有一墙之隔，她觉得都是做学问的，搁在一起挺好的。

“宝宝准备开什么店？还卖奶茶？”关雎有点儿晕，这孩子养个两三年，就可以不管他，让他自食其力了吗？

“不知道，我只是帮他要到地方，我让他卖纸笔，两边都是学生，生意肯定很好。”关刀自己本来就是在闹着玩，觉得宝宝肯定也是闹着玩，根本没当真。

“关关宝贝，我又有不好的预感了，跟他们俩个去东市砸牛屎那天的感觉差不多。”璐郡王摸摸手臂，突然觉得有点儿冷。问了给宝宝帮忙的人，都说东西还没有拿到，宝宝贝贝的嘴紧，什么都没说。

“你相信宝宝贝贝嘴紧吗？从小到大，不对，他们还没有长大。从他们会说一两个字开始，那大嘴巴把我害的有多惨？”璐郡王吐槽，“不对，肯定有人在帮他们恶作剧还不让告诉我们。”

关雎拍拍他的脸，“行了，这事原本就像是闹剧，我们该做的做完了，剩下的反正儿也回来了，让他跟阿蒙两人头疼去吧。”关雎敢打赌，宝宝开的，跳不出“很好吃的店”这个范围。

昝赶在“茅豆学院”开学前回来了，跟谢老爷子两人第一时间就去参观了筹备中的“茅豆学院”，轮流用最华丽的辞藻毫不吝啬地夸了关二姑娘一顿。据当时在场的关刀回忆，“实在听不下去，恨不得没长耳朵”！

很快的半个月过去了，茅豆学院开学了。

万事开头难，可是关二院长发现，她遇到的难，都在开张的时候。而跟着她一起难受的，还有一大片的人。

学院开张的第二天，关雎一大早就听说，街上的大广告牌换了，底下那句话变成“还有少量学位，想学无胆莫要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一开始不要太多学生吗？怎么第二天就扩招？”关雎看向身旁的人，不过估计他们也一样不知道。

“属下去打听。”垂纶去了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在路旁遇到在换广告牌的买牛，他说昨天入学测试晕过去十几个人，都退学了，所以要再找十几个补上。”

“什么测试会让人晕过去？”学医要先学闭气吗？还是晒晕的？

“小土豆副院长坚持要考的一项，就是抱着骨架模型绕着书院的练武场走一圈。”垂纶冷汗直冒，除了永宁侯府的人有去参观过制作过程，其他人突然看到骨架子，吓都吓死了，别说抱着走了。

关雎明白了，难怪那个广告写着无胆莫来了。璐郡王也遇到麻烦了，国子监祭酒请他去喝茶，因为国子监的学生大都不敢去上课了。

“郡王爷，能不能请小王爷把靠近国子监这边的门关上？”王祭酒找到茅豆学院，人家告诉他，那家店他们管不了。

璐郡王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这国子监的新任王祭酒是谢四的岳父，他不能不理，只好亲自去看看。昨天去看开学礼，那家据说是宝宝拥有永久使用权的店没有开。关刀正好跟他在一起，当然要一起去看看热闹，听起来就很有意思，看王祭酒的脸，都能挤出汁酿酒了。“蜘蛛姐夫，这事我觉得跟师叔祖有很大关系。”

“你知道？”璐郡王看向那个坏小子，咬牙切齿，“那你不早点说。”

“我怎么可能知道，宝宝为了保密，嗯，用他的话说就是给大家大大的惊喜，谁都不相信，用的是我娘的人。”关刀能忍到现在才来看热闹，已经不错了。“我就知道小毛儿让他比学院开学晚一天开店，说是各出风头，别争。但是昨天晴空叔叔回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刚看王伯父那样子，我想晴空叔叔肯定是昨天就已经被惊出内伤了。”

璐郡王一听这里面还有丈母娘的事，就更加不安了，想当初的牛粪大战，起因不就是姥姥送的小投石机吗？

宝宝的店位置真的不错，而且拆了墙之后，店面很大。可是天气还很热，璐郡王和关刀骑着马却老远就能感受到那股寒意，国子监很多人站在巷子口，要说是上学，他们不往里走，要说是看热闹，大家又都是背对着国子监和茅豆学院，甚至有几个正在哆嗦。

璐郡王骑在马上，视线开阔，他很理解这些人不往前走的原因，特别同情他们。前方店门前，挂的不是招牌，高高的柱子上，挂着一副骨架子，嘴巴大张，牙齿白惨惨，眼眶空洞洞，在阳光照耀下，别有一番风味。学子们自觉让开一条道，璐郡王和关刀憋着笑意下了马，饶是两人都是大胆的，一踏进门还是给吓了一跳。

满屋子的穴位和骨头模型，大的跟真人一样高大，小的只有一尺左右，大小不一，悬挂位置不同，有的吊着脖子，有的倒吊一只脚，也有吊着一两只手或是拦腰绑着的，每一只底下还飘着一块麻布。别说是外面那群书生了，很多人进来都会晕倒。

“胆大包天”挂在铺子正中的房梁上，因为宝宝只喜欢金子，所以武佑帝被他烦的不行写了这四个字后，老郡王让人给做了一块巨大的金字招牌。在一片阴森恐怖的环境中，这块闪着金光的牌子，看了还真的让人有安心的感觉。

店里只有两个人，靠在门边上上的昝和掌柜的。

“你的胡子呢？”璐郡王认出来这掌柜的是奶茶店的泥龟，“那家奶茶店关门了吗？”

倪掌柜泪流满面，“见过郡王爷，世子爷。没有胡子比较安全。小王爷的暗卫都不敢来这里当差，小王爷就让小的过来了，奶茶店找了别人去。”

“这里是怎么回事？”关刀算是能折腾的了，他也没想过弄这么一家“阎罗店”吓人。

泥龟幽怨地看了一动不动的昝一眼，没说话。

关刀跳过去，拍了昝肩膀一下，“师叔祖您太厉害，您怎么想到这么好玩的事的？”

昝白了他一眼，“你能把‘卖一些他们学习要用到的东西’这句话跟这么一座地狱联想起来吗？”

“哈哈哈，”关刀笑了好一会儿，“这店叫什么名字，阎罗殿还是乱葬岗？”

“世子爷，小店名叫‘挑肥拣瘦’，只卖两种东西，一种叫‘胖子’，是画了穴位的模型，另一种叫‘瘦子’，都是论斤两卖的。”泥龟指了指墙边，那里摆着大大小小各种型号的秤。“现在开业大酬宾，买骨架子送包装袋。”泥龟说着还伸手扯了一下脑门上一副骷髅底下绑着的麻布，原来是个袋子。

璐郡王还在想怎么收拾这么个烂摊子，关键是必须让宝宝自愿收摊，否则会很麻烦，“你们是不是带他去看过卖猪肉了？”还挑肥拣瘦，幸好他不懂环肥燕瘦。

“蜘蛛哥哥，你很快就会知道卖猪骨头不是问题，后面都是事呢。”昝抱着脑袋，他一点儿都不希望好不容易弄起来的书院，被宝宝给吓散了。

璐郡王表示无法接受，还能有什么比这里更难让人接受的？“泥龟，难道这些骷髅还可以拆开分筒骨肋骨卖吗？”满京城热人手拎人骨到处走，想想就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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