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墙内干尸
面对傅九凌厉的目光,寺正吓得冷汗直流:“瞧您说的,下官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傅九笑道:“抱歉啊,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就说大理寺怎么会做这么下三滥的事情!”
寺正挨了骂却有苦说不出,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连连保证一定秉公处理。
一行人离开大理寺,傅九要送玄玉回去,他有太多问题要问,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你的眼睛?”
玄玉低下头,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畏光罢了。”
“我替你安排去驿馆住几日吧。”
“不必了,这里很好。”玄玉淡淡的说,扶着殷綦的手缓缓走着。
到了小院,裴福掏出钥匙来想要开锁,却发现院门虚掩,自言自语道:“诶?我记得锁门了呀!”
傅九戒备的停下脚步,一手护住玄玉,另一只手警觉的按在了刀柄上。杜大宝跑过来将裴福护在身后,伸手轻轻推开了院门。
吱——呀——老旧的院门左右分开,大宝警觉的四下观看,院内空无一人,他刚舒了一口气,堂屋的门帘一掀,一个梳着抓揪的小姑娘跑了出来,见到满院子的人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姑娘一下子扑进了裴福的怀里,哭着道:“爷爷,爹被人抓了,呜呜……官府的人把爹爹抓走了!”
几个人站在院里面面相觑,小姑娘哭个不停,众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清楚事情原委。
这小姑娘名叫小雪,是裴福的孙女。裴福七八岁就被卖进裴家做家仆,二十几岁由主子做主娶了府里的丫鬟为妻,婚后不久就生了个儿子取名裴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裴福的妻子生裴庆时落下了严重的疾病,生产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裴庆原本算是家生子,裴大人念在裴福忠心耿耿,又遭丧妻之痛,特准了裴庆放良。裴福也无心再娶,遂将裴庆送回夏河县老家交给母亲抚养长大。
这裴庆和裴福一样,都是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好在靠着裴府的帮衬日子也算小康,在乡下娶了个老婆,又生了两个孩子,大女儿便是今天来报信的小雪,家里还有个才四五岁的小弟弟,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也是安稳和睦。
今年夏季雨水特别多,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雨,家里山墙都泡酥了,好容易挨着雨季过去,又等到忙完了秋收,裴庆盘算着在入冬前一定要把山墙重修一下,要不万一哪天塌了,天寒地冻的一家人就难过了,可谁知这修墙竟修出祸事来了。
裴庆在镇子上找人修墙,一个叫赵达的力巴凑了上来,这赵达是个老油条,他见裴庆穿着干净整洁,人也老实巴交的,想必不缺银子,就足足要了市面价格的双倍,裴庆虽然也觉得有些贵,但又不好意思还价,加上赵达拍着胸脯吹嘘自己手艺如何高超,也就答应下来。
赵达得了便宜心中窃喜,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悠哉悠哉的干着活,山墙的墙体年久失修,又被雨水浸泡早已酥软。赵达敲掉了几块松动的墙砖,墙上现出一个洞来,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几乎把赵达熏吐了,赵达吐了口吐沫,捂着鼻子咒骂着:“呸!熏死老子了!八成是有什么死猫死耗子的,呸呸!一会儿还得找那个冤大头再多要几个钱!”
赵达又奋力敲落了几块砖,洞口簌簌的扩大了一圈,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露了出来,赵达定睛一瞧,赫然是一只干枯的人手,手指正指着他的鼻尖。别看赵达人长得五大三粗,胆子倒比老鼠还小,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口吐白沫,当场晕死过去。
闻讯赶来的衙差发现这是一面夹墙,刨开夹墙,里面露出一具高度腐败的干尸,散发着阵阵恶臭,干尸没有头也没有脚,上半身被墙体夹住悬在半空,一只手高高举起,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差役们继续搜索,又在夹墙的底部发现了腐烂的头颅和腿骨,还有一些已无法辨认的衣物,就把尸体和裴庆一起带回了衙门。
县官认定既然尸体是在裴庆的房子里发现的,那裴庆必定脱不了干系,二话不说就将裴庆锁了投入大牢,几番严刑拷打强押了口供,准备上报州府秋后问斩。
裴庆的妻子深知老实本分的丈夫不可能杀人,一直盼着丈夫回来,哪知道竟然传来问了死罪的消息,妻子又惊又怕,一急之下病倒了。眼见母亲卧床不起弟弟年纪尚幼,一家人没了主张,小雪只好只身进城寻找爷爷。
裴福搂着小雪一时间没了主意,玄玉将手放在小雪头上,轻轻抚摸着小雪的头发道:“福伯,你先别急,我们一起去瞧瞧。”裴福一脸歉意道:“怎么能劳动小姐,您才刚回来,这还没安顿好……”玄玉笑了笑,示意无妨,又转头向傅九道:“傅九哥,怕是要借你的人用一用了。”
半个时辰后,杜大宝已经和裴玄玉、裴福还有小雪一起,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向夏河县疾驰着。小雪已经趴在爷爷的膝上沉沉的睡着了,难为她一个小女娃,一个人走了两天才走到京城,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裴福的住处。
大宝心里暗暗佩服这个小姑娘,他又偷偷瞄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裴玄玉,因为三年前的事,大宝对裴玄玉总是有一份特别的关注,玄玉此时闭着眼睛靠在那里,身体随着轿厢的颠簸而晃动着。
“咳咳,裴小姐……”大宝试探性的打破了沉默。
玄玉向大宝的方向微微侧了侧脸,笑了笑说道:“我如今只是一介布衣而已,不必再称呼我为小姐”。
“裴姑娘,三年前……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宝知道这些事情本来轮不到他来问,傅九肯定更想亲自听到答案,但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问了出来,裴福也在瞌睡中竖起了耳朵,屏息着等待答案。
良久的沉默。
“我不记得了。”裴玄玉的声音里有一丝歉意,不知道是对大宝还是对她自己,又或者是对黄泉之下尚未瞑目的亲人。
“到了夏河县怕是要半夜了。”殷綦慵懒的声音在轿厢外响起,殷綦此时正和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嘴里叼着根稻草斜倚在轿厢上,不满的嘟囔着:“明天早起去六扇门借辆舒服点的马车慢慢过来不好嘛,人在大牢里又不会飞,急什么。这雇车又花了二十两!”
大宝惊道:“你雇的什么龙驹凤辇要二十两?”殷綦嫌弃道:“这么急能雇到就不错了,这深更半夜的哪个愿意跑这么远!”大宝被噎得闭上了嘴,玄玉无奈的笑道:“回去加倍补给你就是了,管家大人。”
果然到了裴庆家,时间已经将近半夜了,小雪心中着急,一下车就迫不及待的拉着裴福跑进屋去,其余人也跟了进去。
殷綦跳下车,顺手抛给车夫一锭银子。
“诶~~等等,”车夫叫住殷綦,赔笑着说道:“大爷,不是二十两吗?这……这也就五两吧。”
殷綦一脸无辜的对车夫道:“来时咱们说好的五两,你可不能坐地起价呀。”
“可,刚才您在车上不是说……”车夫憨厚的眨巴着眼睛。
“嘘——”殷綦搂着车夫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故作神秘道:“二十两是报账的嘛,你懂得。”说罢拍了拍车夫的肩膀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