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铃
榆州城并不是什么繁华所在,这几日天气又不好,悦来饭庄没有几个客人,于是倒成了玄玉等人研究案情的场所。
县衙的捕快刚刚来过,他是来回复玄玉昨天交待他办的事情。卖粉蒸糖糕的人已经找到,是街市上的一个老太太,她已经在这卖了十几年糖糕了。
老太太说那天早上那天早上生意不太好,除了两个生面孔,其余都是平日里的老顾客。她记得金桂母子是早上来买的,金桂拉着小安走的挺着急,小安看见她的摊子就不肯走,金桂被他闹得没法,就买了包糖糕哄他。
捕快特意问了徐掌柜是否有买过糖糕,老太太说没有见到徐掌柜,倒是金桂的男人王木匠也来买过一包糖糕。
王木匠?玄玉心中一动。
捕快出门时,差点和一个年轻姑娘撞个满怀。“呦!月兰姑娘。”小二招呼的。
月兰一身缟素,听见小二招呼她,不好意思的一笑,抬起玉手将秀发别在耳后,小声道:“小二哥,我打二两酒。”
小二手脚麻利的替她装了二两酒,看着月兰的背影道:“这个王木匠倒也有点福气,老婆虽然死了,又蹦出个大闺女来。”
玄玉听他说的奇怪,问道:“此话怎讲?”
小二笑道:“要不是这次王木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呢,这王木匠的嘴也真严,从来没听他提过。”
玄玉纳罕道:“他不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小二回忆了一下说:“不是,他搬来大概有五年多。我记得他们一家刚搬来时,金桂还大着肚子,当时街坊邻居还说怎么这样急,大着肚子搬家会动了胎气,后来果不其然就早产了。”
“金桂年纪不大,看起来不像是能生出月兰这么大的女儿啊。而且急急忙忙搬家,还搬到了徐记米铺附近。”殷綦摸着下巴小声嘀咕。
玄玉莞尔一笑,殷綦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果然玄玉开口道:“管家大人,又要有劳你了!”
“怎么又是我,我只是个管家……”——
殷綦站在一出破败的村舍前,这是王德厚以前在上榆村的家,院墙倒塌、门窗破损、满院荒草,看来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殷綦敲响了距此不远的一户人家的房门,开门的是个老奶奶,老奶奶和大多数村里人一样十分淳朴,见殷綦向她讨杯水喝,便把他让进了屋。
老奶奶一边烧水一边道:“这么冷的天,年轻人怎么穿得这么单薄,看冻坏了。”
“奶奶,我是来找王木匠的,他是住在那边的房子吗?”殷綦明知故问。
老奶奶想了半日,方才道:“哦,那个王木匠啊,早就搬走喽。好像是搬到城里去了,你是他什么人呀?”
殷綦眼珠一转,现编了个谎话:“我是他老婆娘家亲戚,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
老奶奶年纪大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娘家,哪个娘家啊?”
殷綦道:“就是月兰的表舅。”
老奶奶点点头:“月兰啊,唉,月兰她们姐俩命苦啊!”
“怎么回事?奶奶您快和我说说!”殷綦急切道。
老奶奶以为殷綦是月兰的娘家舅舅,也能帮月兰做做主,就一五一十告诉了殷綦。
原来王德厚以前是村里的木匠,他手艺不错,但是脾气不好又爱喝酒,喝了酒就对老婆和孩子又打又骂,终于在月兰十岁那年,月兰的妈妈因为不堪忍受丈夫的毒打,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走后,月兰就和妹妹月铃相依为命,可是王德厚的打骂并没有停止,而是把以前向月兰母亲发泄的怒火转而发泄在月兰姐妹身上。终于两年之后,月兰也逃出了家门。
“月铃和她一起逃走了吗?”殷綦问。
老奶奶摇摇头:“没有,月铃这孩子太可怜了,王德厚经常对她又打又骂,用蘸着凉水的麻绳打她,大冬天的罚月铃跪在雪地里不许吃饭,乡里乡亲都去劝过,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老奶奶大概是又想起月铃的惨状,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么小的孩子,她爹怎么就下得去手!”
殷綦知道月铃没有和王德厚生活在一起,从来没有只言片语标明这个女孩存在过,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小小的坟包,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存着一线希望问:“那月铃呢?还和王德厚在一起,还是后来也跑了?”
“跑过一回。”老奶奶道,“后来过了两天又回来了,可能是太小了,在外面没法生活,就又回来了。不跑还好,这一跑,要不是村里人拦着,月铃回来差点被王德厚打死。”
“后来呢?”殷綦问。
老奶奶道:“那一次把孩子打得重了,王德厚也有点后怕,就对月铃好了一些。可是好景不长,王德厚不知交了什么桃花运,突然又娶了一个叫金桂的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过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这一物降一物,别看王德贵以前对老婆凶,对着金桂可是俯首帖耳的。”
“只是这女人一进门月铃就又没好日子过了,我记得那一天我听见他们家吵吵闹闹的,就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果然过去一看,王德厚又在打月铃,孩子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吊在树上,打得鼻青脸肿的,听那意思好像是月铃偷了什么东西。”老奶奶回忆着久远的往事。
殷綦心里一紧:“那月铃呢,她怎么样了?”
“后来,相亲们都来劝,金桂说大伙多管闲事,还把大伙臊了一顿。到了晚上就听说孩子不行了,村长过去看了,孩子身上没一块好肉,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脸也憋的发紫。村里人都传言月铃是被他爹活活打死的,可是王德厚一口咬定孩子是吃馒头噎死的,唉……可怜呐!月铃死了没多久,王德厚就举家搬到县城去了。”
殷綦给老奶奶留了一锭碎银作为答谢,便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殷綦又转回身问道:“月铃葬在何处您可知道?”
大娘想了想:“你要去祭拜她吗?应该是埋在村子南面的乱葬岗了,具体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殷綦转身走进了寒风中,阴霾的天空飘起了雪花,像是小月铃在诉说她的悲惨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