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阜阳 永城（四）
103旅团放弃永城已成定局，但在撤退之前那两万多吨粮食既然带不走保不住就干脆焚毁吧，这倒是符合日军的一贯作风。给粮库守军中队打电话却一直无人应答，先前就怀疑粮库那边出了状况，现在甚至可以确信，粮库守军失联与一零一军大举攻城绝非巧合。于是，山田梅二东拼西凑了一个中队的兵力由旅团参谋石井三重藏率领，一定要在一零一军攻入城中之前焚毁粮食。
“快快滴！”石井三重藏在催促士兵向古城粮库快速挺进的同时内心将粮库守备上上下下骂了一个遍。他一个旅团参谋，本来应该在安全舒适的指挥部内，偶尔的提出一些具有建设性的建议就能确保升迁，前线的硝烟和惨烈的战斗距离他而言还是相对较远。可现在？外面的炮声正隆，支那人就要攻入城中，本来他们可以当机立断的突围，但就是因为粮库守备的那些笨蛋，也不知道是在哪打盹儿？还是被人干掉了！只能辛苦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停！”已经是很接近粮库了，可石井三重藏却感觉到一丝异样。静！实在是太安静了，不仅仅是安静，还死气沉沉。他们一众一个中队，已经进入到粮库的防卫识别区了，不说主动攻击，就是上前盘查也是应该的，但这里好像除了死静一般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呈战斗队形！”石井三重藏虽然是个参谋，但他曾经也是从基层上去的，处理此类问题的经验还是有的。
鬼子一个中队呈战斗队形交替掩护朝着粮库核心区域行进，如果放任鬼子进来，那对于军统特工而言是十分不利的。他们虽然被冠以特工之名，每个人身手都算了得，但对上野战部队，也不是那么轻松的。虽然胜算略大，但这只是鬼子的一个中队，接下来要是一个大队呢？他们有他们的使命，在一零一军攻下永城之前，粮库不容有失。所以，如何在大量杀伤敌人有生力量的同时，最大可能的保全自己才是最为迫切的。幸好，军统之中有两位高人--雷神、犬王。一个是摆弄地雷炸药的行家，另一个则是最好的训犬师。有他们在，很好抵消了他们在人数上的劣势。
“局座（陶继胜）！咱们打吧！要不然鬼子可就大摇大摆的突进来了。”随着鬼子的不断深入，军统特工们各个如临大敌，不断的吞咽着口水以润解涩得冒烟儿的喉咙。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口干舌燥，这是以前所从未有过的感觉。经验告诉他们，一旦开打也就好多了，那个时候生死就在一瞬间，谁还在乎喉咙的感觉？但陶继胜却很淡定的说道：“不急！雷神和犬王他们俩能应付，我们就负责最后的清场，他们演得才是轴儿戏。”
说起这俩人陶继胜就不得不佩服，一场大水大量野狗涌入永城，居然被犬王三下五除二训得服服帖帖。可别小瞧了这些狗狗，发起狂来足以抵得上一支军队，再配上雷神的特制炸药，战斗力更上一个台阶。想到这里，陶继胜就乐不可支，试想一下一个中队的“皇军”居然被几百条狗给灭掉了，应该是一笔不错的谈资。雷神这小子说有大惊喜，估计就是这个了。
……
与其他城市一样，粮库周围是相关产业密集的地方，烟馆、饭店、茶馆、粮店、妓院、马车行一家挨着一家倒是全焕。石井三重藏率领一个中队的士兵正对这一带商铺进行逐一排查，在他看来这里是最容易隐藏敌人的地方。虽然鬼子战术素养一流，但费了那么大力气却没什么收获。微风徐来，总是能够为浑身被汗水淋透的鬼子带来一丝凉爽。但四周建筑物散发的冷杀和萧瑟的味道还是令人感到压抑。早已经人去楼空的妓院，霓虹灯大白天自顾的闪烁着，似乎要向人们揭示它曾经的光彩鲜丽。但现在，几根断了的电线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响声，冒着火花，萧条破败之象不言而喻。
鬼子小心翼翼的搜索前进，任何的异动都可能成为他们探查的目标，在熟练的排查之后，一步步走向一个大陷阱之中。阴影中，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鬼子，意识到差不多的时候，咧开嘴笑了。“小鬼子！让你们尝尝爷爷我的大礼。”说着狠狠的按下起爆器，随后便是“轰！轰！”的几声爆炸。爆炸的威力并不是很大，除去几个倒霉蛋惊恐中撞坏了脖子外，绝大多数鬼子并未遭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出于战士的本能，快速的卧倒或是找寻一块掩体护身，但爆炸之后弥漫着的粉尘却着实令人够呛。
“这是……？面粉？”没错！永城最不缺少的就是面粉，而能够被雷神选中伺候鬼子，自然不是请他们来吃的。面粉颗粒只要在空气中达到9.7克/立方米，一旦遇到明火、电弧、适当的温度都会产生爆炸，而其威力不亚于烈性炸药。刚才的爆炸只是前戏，是为了让面粉与空气充分混合。当浓度适当，仅仅是一个电火花，悬浮着的面粉颗粒便发生极为迅速、复杂而又剧烈的物理、化学反应（还有物理反应？没错！物质当被研磨致极小颗粒时，会吸收机械能量转化为表面能，无论是物理反应还是化学反应，表面能在物质性质发生变化时都会释放。），迅速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将惊魂未定，试图隐蔽的鬼子瞬间吞没。
街道虽然宽敞，但四周建筑高大，很好的蓄积了能量，又使得大爆炸威力平添了几分。无处释放的能量将一个个渺小的身躯高高抛起，然后又重重落下。火球不断腾起翻滚，并伴随一次次的殉爆，将能量不停的传递。包裹其中的鬼子仿佛置身于炼狱之中，滚滚热浪伴随着不断腾起翻卷的火焰立即就令他们皮开肉绽。幸好爆燃虽然威力巨大，但后劲不足，否则这一个中队的鬼子就都要变成烤乳猪了。即便如此，当最后一丝火焰腾起消失在几十米高空之后，地面上残留着一片烧灼的痕迹外，就满是痛苦**的鬼子。他们已经彻底丧失战斗力，每个人身上的皮肤都像是起渣一般一大块一大块的掉落，失去皮肤保护的血肉更易受到伤害，扯动起来光是疼痛就能令鬼子昏厥过去。
“妈的！这就是他给老子的惊喜？”当面粉爆炸腾起巨大火球的那一刻，陶继胜心中就大骂雷神王八蛋，搞出这么大阵仗也不事先打声招呼，万一出事儿了呢？幸好爆燃来的猛烈去的无踪，要是引燃了粮垛，他第一个先毙了狗日的。虽然心中将雷神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但不得不说这活儿干得漂亮，就这么一下小鬼子一个中队就报销了，若是再搞这么几下，估计他们也不用苦挨到一零一军入城了，小鬼子在他们手底下就能死绝喽！
“愣着干啥，清场了！”刚才的大爆炸实在是太震撼了，军统特工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面粉能有如此威力，那以后还用炸药干啥。有了局座陶继胜的发令，看呆了的众人这才收回思绪，提枪上前替这些小鬼子解除痛苦。
粮库方向发生大爆炸，无论是山田梅二还是陆维都是一惊，陆维命令部队加紧攻击，而山田梅二则是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他就不该让石井三重藏这个白痴带队，更不应该将如此重要的任务只寄托于一个中队身上。这一刻，山田梅二做出一个决定，将东门、南门奋力防御的65联队撤下，他一定要让城中的支那人付出代价，至于一零一军？即便没有65联队的阻挠，想要立马攻入城中也是妄想。桀桀桀！霎那间，山田梅二想到一招毒计。
山田梅二给陆维唱了一出空城计，饱受炮火摧残的65联队本来就发不出多少反抗的声音，倒不如让他们去完成石井三重藏未完成的任务也是不错的选择，反正在一零一军没有攻占城头之前也摸不清他们的底细。
山田梅二的一番部署不仅让陆维放了一阵空炮，还让陶继胜陷入了死地。解决一个中队的鬼子本以为能够轻松一些，却没想到又招惹来好几千。他们都是军统特科的精英没错，手中的汤姆逊也绝对强悍，但在鬼子三八大盖和掷弹筒的压制下，依然被打得抬不起头，更何况鬼子来了好几千人（有些夸张，65联队现在估计也就是两千人左右），仅凭他们这百十号人手怎么可能挡得住？
本来还希望雷神再干他一票，可先不说布置需要时间，这粉尘爆炸条件也是极为苛刻的，刚才也是走了狗屎运才有如此威力，再复制刚才的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面对两千多鬼子缓缓压来，此时犬王挺身而出。
狗狗相对于人目标小，更加灵活。口衔炸药包冲入敌阵，虽然它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成了一次性牺牲品，但那份无畏、决然、置之生死的决心似乎一点都不比人类差。就是在这些狗狗们前赴后继，不惜与鬼子同归于尽，愣生生用血肉炸弹阻挡65联队十几分钟的猛攻，所取得的成就及意义非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狗狗们伤亡殆尽，鬼子的防备也越发严谨。这种自杀式的袭击的成效直线下降，随着鬼子炮兵的加入，更是雪上加霜。虽然鬼子那点儿火炮同一零一军展开对轰时就一直处于劣势，但对付他们还是游刃有余的。鬼子执意要用炮弹将他们彻底抹去，炮击之下的人员损失倒是其次，陶继胜是担心因炮击而引燃粮垛，可别到头来一场空，那他们如何能对得起自己的内心，又如何面对芒砀山上几十万受饥饿困扰的灾民？
虽然军统特工们极力抵抗，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依然是那么的无力，在此情况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一零一军身上了，希望赶在自己壮烈之前，一零一军能够攻入城中吧！
……
“怎么？还没攻占城头？”情况已经十分危及了，陆维不得不再次催促。
“军座！小鬼子太狡猾了，用毒气封堵了城头，弟兄们伤亡很大，但依然未能突破进去。”
65联队阵地上的诡异举动被前线指挥的梁颖权察觉到了，他当即派出一个团的兵力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城关，但狡猾的鬼子还是暗地里阴了梁颖权一把，先头部队还没看到鬼子人影就伤亡超过一个营。战场上拼出来的经验告诉他，他被鬼子摆了一道。
在战场形势不利的情况下，基于防守需要鬼子通常会释放芥子毒气。这种淡黄色，具有大蒜味的油性液体会挥发出致命毒气，并具有恐怖的持久性（在夏季旷野开阔地可存留5到24小时，林地3至5天）。通过皮肤或呼吸道进入肌体，直接破坏组织细胞，对皮肤、粘膜具有糜烂刺激作用：皮肤烧伤，出现红肿、水疱、溃烂；呼吸道粘膜发炎坏死，出现剧烈咳嗽和浓痰，甚至阻碍呼吸；眼睛出现眼结膜炎，导致红肿甚至失明；对造血器官也有损伤；多伴有继发感染。更加可怕的是，它具有极强的侵透性。衣物甚至是橡胶都不能阻挡，就连防毒面具都形同虚设，发起首攻的部队冷不丁的被小鬼子阴这么一下，当即就有至少一个营的士兵退出战斗。战士们的惨状为进攻部队埋上一层阴影。
“呵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陆维心中暗道：山田梅二这个老鬼居然跟自己玩起了三国？一曲空城计不仅让自己空放了一阵大炮，还用下三滥的手段坑了自己一回，哼哼！你还真以为区区芥子毒气就能阻挡一零一军前进的脚步吗？
陆维或许不知芥子毒气极易燃烧并分解，但他却知道《勇闯夺命岛》中有过介绍，世界上绝大多数化学毒气都能在3000摄氏度以上高温状态下分解，这也是全球大多数国家用以销毁化学武器的主要方法。
对症下药，芥子毒气也算不得什么。
“命令炮兵发射纵火弹，就是烧也要给老子烧出一条通道来。”
纵火弹中的铝热剂燃烧释放的温度超过3000摄氏度，芥子气遇到明火或高温便会燃烧甚至是爆炸，最终被分解转化为低毒物质而丧失糜烂性。鬼子大概没有意料到陆维还有这招吧？就在他们自以为有芥子气的阻挡，能够从容夺取粮库销毁粮食的时候，一零一军士兵却在一阵炮击之后，踩着焦黑发烫的碎砖瓦砾突入了城中。
……
“顶住！给我顶住！”身居高位已经好些年都没有拿枪的陶继胜此时也手握一支汤姆逊阻击日军，此番他率领着的军统精英两百多人，到现在仅存二三十人了。眼见着一零一军不断迫近，鬼子也变得更加疯狂。
山田梅二知道自己终归不是一零一军的对手，为了避免被全歼，就在一零一军破城之时已经率领104联队在飞机和装甲车的掩护下突破了902团阵地，朝着归德（商丘）方向撤离，而还没有完成任务的65联队则成为了弃子。即便是弃子也有弃子的觉悟，这一点陆维还真佩服小鬼子。为了拖住一零一军，65联队的表现要比之前好很多，就像完全变了一支部队。陆维一直认为短兵相接，装备大量自动武器的一零一军是巷战的行家，但与65联队的鬼子进行逐户争夺后才发现，鬼子凶悍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三八大盖，拉栓式步枪自然不是MP18的对手，鬼子也有自知之明，但碰到抱着炸药包、手雷以死换伤的鬼子，战士们心中还有有些发怵的。不过我军也不是没有办法，鬼子就是想要近身贴战来以死换伤，咱就偏偏不能让他如意，只需要留下足够的士兵防御，不在乎一屋一户的得失，鬼子疯狂的战法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而我们此战的主要目标则是古城粮库中的粮食，于是突击营在花格子的率领下抛开这些烦人的鬼子，径直朝古城粮库奔去。
“进攻！给我进攻！索格机机！”哇呀呀！两角业作大佐挥舞着指挥刀不断派出决死队，有的绑上炸药包有的则挂满汽油，执着的冲击着粮库阵地，誓要焚毁里面的粮食。现在陶继胜身边只剩二三十人了，弹药也基本告罄，这一波的疯狂都不知道能不能顶住。陶继胜暗自摸出一把匕首，他已经决定了，只要枪中的子弹打光，哪怕是白刃战拼上这条命，能拖鬼子一分钟是一分钟。尽管心中祈祷这一刻来得再晚一点，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当撞针空击枪膛发出咔咔声之后，陶继胜恨铁不成钢的将手中的汤姆逊弃在一边，拔刀朝着鬼子冲去。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陶继胜知道，或许下一个就将轮到自己了。但总归是命不该绝，打的就剩几个人的时候，震天的喊杀声从身后传来。
“是一零一军吗？自己终究还是挨到他们来了。”不仅是陶继胜误会了，就连鬼子也信以为真，对于一零一军，但凡与之交过手的部队，内心上怀着天然的畏惧感。所以，当这漫天的喊杀声涌来，小鬼子的第一反应不是拼死一搏，而是转身撤退。当谜底揭晓，一大群人穿着破烂，宛如叫花子一般，手持老式武器，甚至是大刀长矛，悍不畏死的冲锋，打仗毫无章法，简直就是来送死的。两角业作大佐的愤怒到了极致，就是眼前的这群叫花子占据了粮库，歼灭的守备中队和石井三重藏那个蠢货？还将自己65联队死死挡在外面揍个半死的就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
“噌！”两角业作狠狠的斩杀了两个后撤的士兵，命令道：“给我杀光他们！”督战队的机枪刺刀可不是摆设，左右都是死，神社的牌位还在虚位等待，稳住阵脚的鬼子又一次爆发出惊人战力。可这一次不像往常，就是这群叫花子、乌合之众，居然死死的顶住鬼子的进攻，死战不退。陶继胜都吃惊不已，这些人难道不怕死？还是各个钢筋铁骨？子弹打在身上都不知道疼？要想完全杀死他们，似乎只能是打成筛子，要不然只要有口气在，就绝对要倒在冲锋的路上。鬼子也是大吃一惊，但也仅仅是一惊而已，这样的冲锋在机枪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小鬼子的机枪还没有发威，从他们身后就响起另一阵喊杀声。这一次并没有让大家失望，一零一军招牌式武器撕布机和勃朗宁大口径重机枪火力全开，鬼子顿时被打成了筛子，真的像筛子一样。断肢残臂不断被抛起，鲜血毫不吝啬的在通街粉刷着恐怖。在这样的火力面前，鬼子的防御就如豆腐渣一般，更别说突击营几百挺索米的冲锋，仅仅一个照面，攻打粮库的鬼子就基本被全歼，就连65联队的两角业作大佐都不能幸免。
……
65联队大部被歼，残部虽然还在抵抗，但随着一零一军完全控制永城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虽然没能留下山田梅二这个老鬼，但总算是粮库保住了，也算是此战最大收获，欣慰之至！至于山田梅二？陆维有一种直觉，他们还会在战场上相遇的，这一天不会等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