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伟大转折之潢川

柿子还得挑软的捏！尽管支那人在楠杆镇有几千人驻守，但溃兵就是溃兵，打起仗来还不如几千头猪管用，所以桑木崇明只派了一个联队发动进攻。

没有开场白，有的只是永恒不变的炮击打头。110师团的师团级火炮虽然损失殆尽，可灵活轻巧的联队炮却得以保全。一个联队至少六门九二式步兵炮在弹药投送能力上并不弱，就以每分钟10发的射速平均下来也基本上达到每秒一发。完全可以做到不间断轰炸，但是这威力可就差了太多，可对这些溃兵们心理震慑作用却远胜过它的破坏力。

一通轰炸之后，不出意外，溃兵们的意志再一次崩溃了，不过好在他们逃离之前楠杆镇的三道防线算是赶了出来，依托这些简易工事逐级抵抗应该还能支撑不少时间。

陈大有这回并没有随大流，他同所有心中憋屈不打算再被人如狗一般撵着四处逃命的战友们选择了留下来，留下来跟鬼子干了！他挑选了一件趁手的武器，一挺膛线都几乎磨平的捷克造轻机枪，架在战壕上，任凭炮弹在身边不断爆炸，掀起的泥土拍打着身体，弥漫着的硝烟熏炙着眼睛，手指就坚守在距离扳机最近的地方，等待鬼子进入射程。

可是鬼子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营长韩军业撤退的命令。

“什么？撤退？”

“没错！大家都撤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那是撤退？难道脸上流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丢盔弃甲般奔走逃命是在撤退？陈大有没有理会韩军业，看了看身后不顾一切乞活的溃兵们，又将注意力放在鬼子身上，喃喃说道：

“要撤你们撤吧！我还要留下来打鬼子！我是不想再跑了！曾经带过我的一个老兵说过，当你有一天跑不动的时候，就找个地方等死吧！”

说着便拉动枪栓子弹上膛，还真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不过韩军业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忠勇可嘉的话，而是略带打趣的说道：“老兄！就算是死也要挑一个风水宝地吧？可现在好山好水都被小鬼子占着呢！等打回去了咱在慢慢挑可好？现在还是给老子撤吧，要不然这后面儿的戏可就不好演了。”

“演戏？什么和什么嘛！”被韩军业绕弯儿绕的陈大有并不敏捷的思维打了结，还没能他反应过来，就被韩军业提溜着朝着二道防线走去。一个大老爷们被人像拎小鸡儿似的，这还有自尊吗？陈大有不停的反抗，但奈何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生拉硬拽到了二道防线，然后被重重的摔在战壕里。

被这样折腾，就算是佛也该怒目了，陈大有正打算大发雷霆时，却被韩军业将脑袋险先塞进裤裆里，嘴里还说道：“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看戏？我他妈的不看戏！”又一次挣脱的陈大有迫不及待的想回到一线同小鬼子拼命，才直起腰来，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紧随其后便是剧烈的震动。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这可撼天动地的震荡令他一屁股就坐到了战壕里。指着前方腾起的烟尘和无尽的**，俩牙叉骨不停的打架，结巴的问道：“这是……？”

见自己一手策划的好戏完美收官，效果令人震撼，韩军业颇为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够精彩吧？这招是跟咱军座学得，我们在鲁西南会战时就经常这样阴小鬼子，百试不爽！嘿嘿！十吨炸药够狗日的喝一壶的。”

十吨炸药？果然大手笔！就算这炸药是冲击效能仅为TNT10%的黑火药，换算成120mm榴弹炮（其威力相当于1.4kgTNT当量），也就意味着第一防线在短短几秒内遭受七百多发重炮的轰击？难怪如此震撼！

这边韩军业还在为摆了鬼子一道而沾沾自喜，那边负责进攻的第140联队大岛长介中佐别说是哭了，就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对付一帮子溃兵，一番炮击之后就能将其击溃。果然！才几轮过后，支那人就已经支撑不住纷纷丢盔弃甲，向后方逃命去了。这么好的机会大岛长介怎能放过，一声令下几乎发动整个联队掩杀溃兵，心想如果能一路杀到信阳城下最好。

可现实是残酷的，才刚刚攻上阵地就被剧烈的爆炸一巴掌拍到了地狱。爆炸蕴含的能量几乎将整个阵地翻了个个儿，连同阵地上的皇军士兵一同埋葬。好在支那人显然过于心急，提前引爆炸药，受损的只是先头部队，即便如此所部联队伤亡也接近1/3。而最为要命的是师团长阁下将这次进攻任务交给140联队，是要他以一场大胜来抵消刚才罗山城下一败的不利影响。可如今，预计目标没有达成也就罢了，反而令情况变得更糟，他实在不敢想象面对巨大伤亡师团长阁下愤怒的表情。

桑木崇明确实相当愤怒，他恨不得立马组织兵力将那些溃兵碎尸万段，甚至不惜动员整个师团。但天色渐暗，打夜战可不是皇军的强项，也就只能作罢，等到明天清晨再做计较。同时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矶谷廉介那个混蛋能够快点攻下潢川与他合兵一处，那么一切都好解决了。

就在桑木崇明将希望寄托于矶谷廉介的时候，此时的矶谷廉介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潢川城虽破，可却是第十师团噩梦的开始。支那精锐第五十九军据半城而守，战况激烈也伴随着局势越发诡谲多变。

矶谷廉介本不相信命数，但此时他又不得不尝试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解释这一切……

宋宅！潢川城内最高大宏伟的建筑。清末民初世道纷乱，一些大户人家便会将府宅建得像是一座巨大的碉堡，又因其绝佳的地理位置，以及较为开阔的视野，五十九军出潢川时，张自忠一眼便相中了这里。日寇迫近，这里早已经是人去楼空，经过五十九军一番捯饬，此时的宋宅连同周围建筑宛如一座巨大的堡垒群矗立于潢川县城正中。

正因为宋宅拥有种种优势，也就使其成为中日两国军队反复争夺的重点。

潢川虽然被110师团破城，但也被张自忠狠狠摆了一道。后来矶谷廉介接过进攻接力棒，他不想放弃皇军付出巨大代价取得的优势，于是加大了进攻力度。可据半城而守的中国军队，依托宋宅对皇军形成了压制。所以，要想彻底攻陷潢川，必先拿下宋宅。

起先，宋宅周围情况不明，矶谷廉介只派出一个中队部队做试探性进攻。此时城内的烟雾还没有散去，地上先前110师团阵亡士兵的遗体无人收敛，这一切都令他们更加小心谨慎。但不管怎么小心翼翼，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

突然枪声大作，失了先手的鬼子瞬间就被扫倒二三十人。隐约可见对面街道、屋顶上的国军利用简易工事进行抵御。尽管开局不利，但鬼子马上便凭借精良的武器，过硬的军事素质扭转不利局面。他们三五成群形成交叉掩护，使得国军唯一的压制性武器--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四易射手，压制火力实际上已经形同虚设。而紧接着鬼子掷弹筒开始发威，我军更加抵挡不住，只能退守二线。

初战告捷，顺利攻占一处我军阵地，可这仅仅是宋宅外围工事，想要摸到宋宅，像这样的防线还有很多。最终这个中队并没有如愿挺进宋宅，在突破几道防线之后便因伤亡殆尽只能退了回去。

损失一个中队固然令人肉痛，但也让矶谷廉介大体清楚里面情况。宋宅果然被支那人打造成一座巨大的堡垒，并以此为潢川防御核心，由数道外围防线拱卫。可以说，要想拿下宋宅，就必先剪除这些碍手碍脚的外围防线。既然这样那接下来可就动真格的了。

当进攻规模从中队提升为联队级，压制武器也从掷弹筒变为榴弹炮，脆弱的外围阵地很快就被日军扫荡一空，但凭借着先手优势，还是对日军造成不小的伤亡。当鬼子冲破“重重险阻”终于抵近宋宅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宋宅要比想象中更加凶险。

作为张自忠精心打造的杀人平台，主堡、子母堡，明堡、暗堡、机枪巢，以及那令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一眼便浑身发麻的繁多射击孔，可以说宋宅周边一切的布置都是为了杀人，为了杀更多人。而为了使之收效最甚，张自忠将宋宅周围200米范围内妨碍射界以及可能的掩体几乎全部清除，只留下几座矮小的土墙。

当日军哇呀呀冲将出来，缺乏掩体的他们突兀的暴露在我军枪口之下，顿时就遭受密集弹雨洗礼。在这样密集的火力之下，别说冲过200来米的空旷地带，就是一露头都有可能挂彩。支那人可真是绝了，居然将周围掩体全部剔除，不过好在还有几面土墙可供皇军暂时栖身。

外面的火力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土墙也就成为鬼子目前最佳的避风港湾，越来越的的士兵聚集在这里，孰不知土墙能为他们提供掩护的同时，也是别人精心设计的一处陷阱。

“嗵！嗵！嗵！”几发81/82迫击炮弹从天而降，久经沙场的老兵顿时就感觉不对，心道：不好！“散开！快散开！”尽管老兵不顾一切声嘶力竭极力疏散，但还是晚了。81/82迫击炮弹威力虽然不大，杀伤半径也不过8-10米，但土墙后面的鬼子拥挤得像是塞满的沙丁鱼罐头，几炮下去自然是收获满满。而那些侥幸没死还能动弹的家伙巴不得快速逃离这个危险地带，但也很快在“疾风骤雨”般弹幕之中快速消亡。

眼见着部队伤亡惨重，参谋长堤不夹贵大佐进言道：“阁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请早做决断！”

矶谷廉介明白堤不夹贵的意思，原本矶谷廉介想要完整拿下宋宅从而对守军形成反压制，但目前看来这一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为了避免皇军出现过大损失，最终矶谷廉介还是同意动用重炮对宋宅进行轰击。

第十师团装备有十二门九一式105榴弹炮，当超过十公厘炮弹径直砸向宋宅的时候，尽管被钢筋混凝土包裹的主体结构还依稀尚存，可剧烈爆炸伴随的冲击波对人员的杀伤产生于无形之中，大量士兵被冲击波活活震死在掩体内。

在重炮不间断轰击下，日军终于取得绝对优势，宋宅危在旦夕。不过日军也未能猖狂几时，很快城内便杀声四起，到处都有我军身影，参与进攻的日军各部也都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情况逐渐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身后突然出现大量中国军队，这令日军各部顿时方寸大乱。加之这些士兵装备精良，异常凶悍，仅仅几人就敢朝着日军中队级别部队发起突袭。一击得手之后并没有硬拼的打算，而是利用熟悉的地形与日军展开周旋。并利用各种阴险手段对其造成大量杀伤，然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神出鬼没的我军士兵频频对日军造成杀伤，使得原本就兵力吃紧的第十师团更是雪上加霜。

“阁下！我军后方出现大量支那军人，目前正与我军展开激战，但皇军并不能轻易得胜，冈田阁下请求支援（第33旅团）”

“阁下！第39联队突遭支那人袭击，伤亡惨重！重明信义大佐请求战术指导。”

对于身后突然出现的大量支那军，矶谷廉介感到诧异，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再结合先前110师团的遭遇，矶谷廉介怀疑从始至终这就是支那人的阴谋，只是有一点矶谷廉介不明白，支那人究竟是怎么迂回到他背后的？难道他们都是土行孙不成？

正当他思考这一问题时，身边突然响起一连串枪声。侍从官迅速将矶谷廉介等诸位高级将佐回护起来，却被矶谷廉介一把推开，这种程度的突发事件并不能吓到矶谷廉介。反倒是支那军能够渗透到他指挥核心令他感到无比羞愧和恼怒，难道外面的警备大队一千多人都是瞎子聋子吗？

“八嘎！给我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师团长已经动怒了，手下人焉敢不效死力？很快，随行的警备大队迅速展开清理行动。

“这里有敌人！”

“这里也有！”

矶谷廉介临时指挥部外，乒乒乓乓、噼里啪啦枪声四作响个不停，期间什么轻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轮番上阵，就差动用重炮了。这么大阵仗可到头来战果已经不能用平平来形容了。气得矶谷廉介上去就给少佐（警备大队大队长）俩嘴巴子。

“八嘎！三个敌人！区区三个敌人就牵动我一个大队的兵力，浪费弹药不说，居然还伤亡了几十人，你们很好，果然是大日本帝国精锐之师，要不要我向天皇陛下奏请嘉赏尔等？”

少佐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听明白里面明扬暗抑的意思。不过他们虽然损失不小却仅仅击毙三名敌人，可也不是毫无收获的。已经了解情况的堤不夹贵大佐说道：

“阁下！我们发现了支那人的地道。”

潢川县城之中一定有一个庞大复杂的地道体系，对此矶谷廉介十分肯定，但他一直纳闷，不明白如此庞大的工程体量，支那人是如何在极短时间内做到的？现在答案终于揭晓了。

“阁下！支那人很聪明，他们将汽油桶打通，串贯土中，工程量锐减，再配合地底工事，支那军便可以快速机动到任何他们想要到达的地方。”

经过参谋长一番解说也就能够解释为何支那军能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皇军背后偷袭然后又从容的消失了。

“嗦嘎！”既然已经知道其中秘密，那么矶谷廉介就绝对不会放过的。很快日军便在马厩、牲口棚，炉灶、水井当中发现几处地道入口。用汽油桶打地道鬼子们也是头次遇到，里面情况不明都不敢下去，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使坏。手雷甚至是毒气弹一个劲儿的往里撇，此时就要排头兵将个人主义和牺牲精神演绎的淋漓尽致了。为防止手雷破坏管道，防止毒气蔓延，排头兵们毅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冲击波，将毒气弹紧紧捂在自己的腹部。手雷还好，毕竟死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可毒气弹就不同了，必须要忍受烧心噬髓般的剧痛折磨，然后慢慢死去……

矶谷廉介原本以为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为坚韧的民族，但其实不然。这些中国人所表现出来的坚韧不屈的精神已经令人叹服。难以想象，汽油桶贯连而成的地道中，阴暗潮湿、高温憋闷、气味难闻，同时还有着人为因素的干扰，这一切都没能阻止他们利用这狭小的通道对皇军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突袭。

最终被这种突袭搞得不胜其烦的矶谷廉介终于决定收缩兵力，实际上是巨大伤亡令他吃不消，这才停止。但不论什么原因，第十师团已经没有余力却是事实。他不得不放弃一些花费极大代价获得的阵地而专心转为防御，同时与五十九军展开持久的反地道、反土攻作战，而将希望寄托于桑木崇明身上，孰不知此时的110师团境况也不怎么好。

当桑木崇明接到矶谷廉介电报之后，简直怒不可遏，但又无可奈何。算了吧！求人不如求己。

第二天清晨，经过一夜休整的110师团士兵们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桑木崇明不由觉得军心可用，是时候向支那人发起进攻。于是架起九二式步兵炮打算大炮上刺刀一口气拿下楠杆镇，可刚刚开轰，便发现不对劲了。

九二步炮射程短，最远射程不过2800米，要想对楠杆镇阵地进行覆盖，炮位必须前置，而狂妄的鬼子也确实这样做了。他们以为楠杆镇守军还是那帮子溃兵，可实际上就在几个小时前七十七军就已经全面进驻，桑木崇明所要对付的是拥有三个整编师的主力防御军。

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鬼子的九二步炮才一轮射击过后便很快被我军锁定炮位，之后十二门120mm重迫击炮以其高射速向鬼子倾泄着弹药。110师团那可怜的十几门九二步炮瞬间就被摧毁殆尽，猛烈的炮火席卷一切之后并未停歇，而是快速的延伸开来。

火力延伸就是进攻号角，顿时杀声震天。刚刚经历一番炮击，被打蒙圈的鬼子又见漫山遍野的国军士兵向自己冲杀过来，而缺少防御工事的他们早已不再淡定，撒开丫子朝着息县方向撤退。而我军则变换身份，一路尾随掩杀，直到追击到罗山县北12公里的东铺镇为止。

七十七军及时赶到也就意味着潢川-信阳一线危机暂时解除，而要想一劳永逸就必须反守为攻、挥戈一击。实际上张自忠一直没有放弃反击，只是那时时机尚未成熟，而如今形势发生逆转就当好好谋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