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麻林
“军座！徐州传来消息，那边有位够份量的人想要同我军合作，只是他坚持一定要见您。”
韩双喜的死使得陆维打算渗透皇协军的计划“中道崩殂”，如今又有一个绝佳人选，陆维以为冒险也是值当的，更何况徐州也确实需要自己亲至一趟了。
于是不顾候九的劝说，瞒着众人一路简行前往徐州与这位够份量的朋友见面。
所谓够份量的朋友当然是指麻林了，在韩双喜死后沉沦了两天的麻林终于决定继续双喜未完成的伟业-同国军合作！只不过在合作前，麻林需要试试国军的胆色，因为接下来的合作可不似双喜那时候的小打小闹。
终于，麻林在候九的精心安排之下同陆维见面了。一个不起眼的酒馆里，麻林穿着灰布长衫，头戴遮沿圆帽走了进来。乍看仅有一面之缘的候九在场，麻林心中踏实了不少。又见他身后有一年轻俊男，英气逼人，特有而熟悉的气质让他瞬间便联想到了少帅，同样的英姿勃发，同样的年少有为。只是少帅得益于父辈的积累，而这位凭的却是实打实的功勋？
“阁下是？”
麻林要见的是国民革命军第一〇一军军长陆维，那位在日本人眼里被视为最大威胁的国军高级将领，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人吧？
麻林有些怀疑，但他确实就是陆维。
“你好！鄙人陆维！国民革民军一〇一军军长！不知尊驾……？”
还真是！国军数一数二悍将，一军之长居然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后生？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后生可畏啊！
陆维自报家门，麻林也不能失了礼数，立马回道：“带罪之人林奈见过陆长官！”原来麻林姓林，只是脸上尽是麻子而得了这么一个诨号。观人面相，除去颜值不论，此人生的也算高大英武，言谈举止间透出军人独有的气质，只是与陆维、候九等人略有不同，或许是委身于敌日久，略有变质。好在他能够迷途知返及时悬崖勒马，如此就还算是“好同志”，陆维并没有兴趣去了解和批判他的过去。
此地不宜久留，时间越长也就增加了暴露的风险，更何况陆维是瞒着众人出来的，这要是让张大彪、陶继胜等人发觉，可别小鬼子本不知情，经他们一闹腾反倒成全了人家。所以，一切从简直奔主题。
陆维说道：“林师长！首先对于您能与我国军合作，共同对付万恶的日本侵略者，我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及衷心的感谢。如果您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满足您。”
这个时代，尽管大多数人投身于皇协军委身于敌并不是出自个人意愿，多是迫于无奈。但总的来说还是他们的立场不够坚定，或者说坚定的只是他们自身的利益。所以，要想用国家民族大义来感召他们还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但令陆维惊讶的是，这些并不是麻林想要的，他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可以让他手刃鹫津鈆平那个狗贼！
这算什么条件嘛！当候九告诉陆维，麻林乃是韩双喜姐夫的时候，陆维也就明白了。
实际上，这样的条件对陆维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放在别处可谓是漫天要价了。首先，日军高级将领可不是那么随意就能击杀的，尤其是国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其次，正是因为死的都难得一见，活的就更是稀奇。要知道，一个活着的鬼子将领可要比一具尸体有用得多，但陆维还是那句老话，死了的小日本才是好的日本人。所以麻林近乎无礼的要求在陆维这里却算不得什么，不过前提是一〇一军能拿下徐州。
……
“陆长官！鬼子在徐州拥有重兵，当前不算从伪满调来的三个师的皇协军，徐州依然有两个师团的驻军。”
日军看重徐州不错，但要说在此驻留两个师团那太大材小用了，更何况随着前线战事吃紧，能保留一个就不错了。所以，陆维并不担心日军在徐州会有几个师团，而是关心那三个师的皇协军战斗力究竟有多少。
“林师长！那三个师的皇协军战斗力如何？”
既然陆维问起，麻林自当师知无不言。他说道：
“皇协军成分复杂，大体有四类。其一，由原东北军改编而来，他们构成了皇协军主力，但大多数人加入皇协军是迫于无奈，出工不出力，阳奉阴违者多，所以战斗力仅是一般。然后是诱降收编的土匪武装，打顺风仗还可堪一用，一旦战事僵持，很容易奔溃，但这些家伙祸害百姓倒是一把好手，下手狠毒。再者便是满人，他们人数少，战斗力低，多为中下级军官，不足为虑。最后是由日侨、朝歼组成的
执法队，人数虽说不多，可战斗力却是整个皇协军中最强悍的一伙。
我们的装备还算可以，一水的三八大盖，重武器也仅有一个连两挺轻机枪，倒是执法队掷弹筒、九二重机齐备。”
看来小鬼子对皇协军也不怎么信任啊！也难怪，成分复杂不说，还良莠不齐，就是让陆维指挥，不经加工他也是不敢呐！
麻林又道：“之前执法队自成体系，自从双喜那件事情之后，小鬼子将执法队下派到每个连队，一个师仅有一支三百多人成建制，这些家伙是最难缠的。”
陆维沉思不语，少顷说道：“执法队下放基层，看似日军能够更好的掌控皇协军，可若是底子薄，却也是徒劳。所以，徐州防卫的中坚还是日军的作战师团。”顿了顿，陆维又问道：“你那里有徐州布防图吗？如果有了它，我们便可以有针对性的突破日军防御。”
麻林思谋了片刻说道：“现在还没有，不过我会想办法弄到的。”
“好！一旦军事布防图到手后，等到时机适宜，我军定会反攻徐州。”身处鬼子老巢之中果然不是久待之地，陆维刚刚说完，那边候九便发现苗头。
“军座！先撤吧！有尾巴！”
在陆维与麻林交谈的时候，候九一直关注周围情况。此番为了确保军座陆维的安全，侦察营在这方圆一公里范围内布置了大量明暗哨。所以，两个穿着干练的中山装男子，行为却鬼鬼祟祟，这不免令人产生怀疑。他们刚刚露头就被暗哨侦得并用暗语告知候九，候九也时刻关注着他们，就在刚刚这俩家伙居然朝这里摸来，为确保安全候九也只能请陆维先行离场了。虽然有侦察营的弟兄们持护，就算不幸被鬼子发觉，他们也能掩护陆维安全撤离。但如果能够不动声色，也就没有必要硬闯。
候九发出预警，麻林站了起来说道：“我先走！引开他们！他们可能是冲我来的。”
麻林没有猜错，这两人正是鹫津鈆平派来的，目的就是监视麻林的一举一动。自从韩双喜事件之后，就算麻林确实与此事无关，鹫津鈆平也不会信任他的。或者说，鹫津鈆平是不相信中国人，不相信他们能为皇军效力。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干嘛不为这个国家舍身？这没有道理！
……
街角的两人不只被候九发现，还有麻林的妻子--平田真子。两人隶属近藤十兵卫特高课的特务，不用多想也知道定是来监视林君的！
真子很大方的走了过去，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先是一惊，抬头一看却是真子小姐，立马恭敬起来，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很无礼，真子不由大怒，俏眉一沉厉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快说！”
这下两人尴尬了，他们受命于鹫津鈆平阁下监视麻林，并没有向平田真子汇报的义务，但平田真子却不是一般人，其能量足以影响到他们的上司近藤十兵卫。
“哈哈！真子小姐您也出来逛街吗？……我们……？啊哈哈！我们只是奉命照顾林师长。您也知道，他最近状态不好，经常在这里买醉，而最近徐州城可不太平。”
监视就监视嘛！非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哼哼！她平田真子的丈夫岂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监视的吗？真子没给二人好脸色，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情况。”
刚刚进门就见麻林一身酒气晃晃悠悠的出来，真子赶忙上前搀扶，麻林自然是不乐意的，一把欲将她推开，可是没想到真子紧紧挽着他的手臂，怎么也甩不脱，并在他耳边柔声说道：“如果想让你的朋友安然离去就一切听我的。”
听了这话麻林不禁有些愕然，他现在才发现这个女人不简单。如果听她的就坐实了自己“通敌”罪名，反之则又会陷陆长官于险境。
最终，麻林还是打算任她摆布，与陆长官身系万众相比，他的个人安危算不得什么。就这样任由真子挽着他的胳膊，将头静静的靠在他的肩上，俨然一副小妻子模样，这一刻她是甜蜜的，哪怕这甜蜜只维持一秒，那她也就知足了。
随后真子对着那两人说道：“你们两个混蛋还不赶快扶林君回去？难道要让我一个弱女子来做这种事吗？”
平田真子的命令让他们没有机会探查酒馆里面的情况，使得陆维等人能够安全撤离。等出了徐州城，候九才长舒一口气，刚才情况危急，他差点儿就打算先下手为强了，幸好是有惊无险，下回可不敢再让军座犯险了。其实也没有下回了，要有那也是徐州光复的那一天了。
……
两天后，麻林果然没有食言，徐州的军事布防图通过电波已经秘密的展示在一〇一军的沙盘之中。当众人得见，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军座陆维的暗中布局，而是对于陆维擅自置身险境做出批判。
“幸好没有节外生枝，否则你这臭猴子（候九）就是死十次也死不足惜！”
张大彪不敢教训陆维就只能拿候九开刀，自知理亏的他也不带要和这浑人理论，他说什么咱就虚心接受吧。
与张大彪的旁敲侧击不同，陶继胜可没有太多顾忌。
陶继胜说道：“军座！您这样以身犯险殊为不智，如果再有下次，卑职就不得不动用书记长特权上报军委会知晓了。”
如此警告说得不痛不痒，但结合陶继胜以往口气，也算得上是措辞严厉了。
陶书记长批斗完也就该副军长孙立人了，但他此时注意力完全放在沙盘上，可没有功夫说教。
作战室的参谋们确实功力深厚，沙盘制作相当细致，还原度很高，以至于像花格子这样并非科班出身的人也能看出点门道。
“看来小鬼子对徐州还真是重视有加啊！很是下了一番苦功！经过徐州会战之后，在刘峙刘长官毒手下幸免于难的城防也被小鬼子轰成了废墟，城市防御功能大幅下降。但徐州城本身就是依山傍水而建，九里山、云龙山、凤凰山、子房山与废黄河古道交错编制起一道防御网。少华街和启明路的暗堡，燕子楼、户部山、东高楼的制高点，形成了内城防御圈。咦？小鬼子居然在大郭庄建了机场？这位置选得还真够刁钻的，机场三面被废黄河古道包围，突出形成一个半岛，不远处便是狮子山、骆驼山、鸡山三山拱卫，够绝的啊！”
徐州古城墙虽然经历刘峙“拆墙卖砖”浩劫，已经大部被拆除，又经历战乱早已经失去防御功能。但周围众多的山岗高地又为日军防御提供了便利。
看着沙盘上的徐州布防图，孙立人眉头深锁，说道：“军座！如果我军攻打徐州，日军仅凭目前的防御工事就能令我军伤亡惨重。”
孙立人虽没有再说下去，但大家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徐州一战陆维必须要打，这可能是我军扭转攻守态势的唯一契机。反正按照原时空历史，武汉会战最终以日军占领广州，我军被迫放弃武汉而告终。连最坏的打算都不怕了，难道还怕好的？更何况陆维并不是毫无准备的。
“现在我们有了徐州军事布防图，日军一切防御部署尽在我军掌握之中，这是我们的优势。如此，我军便有了一一针对的可能。再者，我一〇一军下辖三个整编师六万多人，而日军呢？皇协军本身战斗力就不够看的，再加上麻林居中策应，几乎可以忽略。徐州城防所能依仗的不过是作为乙种师团编成的第二十一师团的一万多人。在兵力上我军占据绝对优势，在装备上更是不差。更何况，我已经命令侦察营的弟兄们秘密潜入，我们给他来个里外夹击。我想有这么多优势在手，这仗就是再不济也糟糕不到哪里去吧？”
不会糟糕到哪里去？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军座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事先就曾言明，这一仗无论如何就是硬着头皮将一〇一军打光了也要打，他们别无选择。策略既定，那么除去支持就不再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