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杀人凶手
司锐一走，两人皆松下一口气。
朝央皱了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和他起了争执？”
“咳咳咳。”云启先是一阵咳嗽，然后才用沉痛的表情和语气道，
“云、云禾他久久不回，我们就质问那个妖怪，结果他说把云禾杀了，我们自然怒不可遏，一气之下骂了他几句，说要跟他决斗，他解开我们的束缚让我们一起上，结果——”
“我的……师兄弟们全被他杀了……”
云启颤抖着嗓音，他蹲下身子，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一点，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可云禾他、他……我们不甘心！”
“太莽撞了！”朝央眉尖狠皱。
“是啊，我们太冲动，太莽撞……”云启把脑袋埋进双臂，声音哽咽，痛苦地自责，“都怪我！当初来观渠山是我提议，我还带头骂了那妖怪，激怒了他，都是我的错！我好勇斗狠，我自以为是，我害死了云禾，害死了他们！”
经历此番种种打击，不久前还阳光朝气的少年，此刻呈现出颓败绝望之色。
须臾，云启突然停止了自怨自艾，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幽幽道：“对呀，他们都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脸面在害死了同门师兄弟后再回宗门……”
他拿起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朝央一惊，连忙一脚踢掉了她的剑。
“振作点！还不到绝境。”朝央呵斥道，表情是少见的严厉，“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还能有什么生机……”云启哭得痛不欲生，涕泗横流道，“师兄弟们全都没了，那个天狼妖又强大无比，紫凌真君远在宗门，没人报信，怎么会有人来救我们？这里荒山野岭，还是在断崖上，被人发现都困难……”
“别的不敢说，云禾一定还活着。”
云禾只是被打出洞口，灵力并未受阻的他，御剑并不是难事，况且有她的精血和灵符相护，性命定是能保住的。
“云禾？”云启晦暗沉沉的眼中骤然亮起一簇光。
朝央细细解释一番，云启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一些。
然后，他又问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真的是紫凌真君？”
“嗯。”朝央点头。
所以啊，少年，你要吞剑不？
这句话朝央没说，毕竟对方正处于人生低谷期，还是不要扎他心了。
云启沉默下来，久久，才失神喃喃道，“云禾还活着，真君会来救我们，我们能活着出去的，对吧？”
朝央拍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
三日过去，朝央沉心静气，恢复妖力，云启自我封闭，不言不语。
五日过去，朝央沉心静气，恢复妖力，云启依旧封闭，不言不语。
七日过去，朝央沉心静气，恢复妖力，云启开始振作，起身打坐。
九日过去，云启打坐打不下去了，开始焦躁地走来走去，对着依旧沉心静气的朝央道，
“喂喂，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恢复一半妖力的朝央睁开眼，淡淡道：“你不是早就做好了以死谢罪的打算了么，慌什么。”
云启一噎，生无可恋。
朝央闭上眼，却再也无法沉心修炼恢复伤势。
她内心其实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淡然。
第十日，两人不修炼不打坐，一躺就是一对咸鱼，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少年啊。”朝央躺在石床上，用神棍般的语气懒懒道，“如果现在我能实现你人生最后一个心愿，你想去做什么？”
云启躺在一块巨大岩石上，听到朝央的话，眼眯了眯，杀意倏忽而逝，“当然是杀了那个魔头！”
“是么。”
又等了好几个时辰，天都快黑了，也没等到司锐来了结他们的小命。
朝央正暗自疑惑，一阵脚步声骤然在空寂的洞内响起。
两人一惊，瞬间起身戒备起来。
只见一道人影逐渐显现，面色苍白的司锐，浴血而归。
他一步步走来，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迟滞。
薄唇血色褪尽，一袭黑衣被鲜血浸透染湿，在地面上拖曳出长长一条暗红色痕迹。
看得出来，他伤势极重。
“我……能抱一下你么？”司锐声音喑哑，站定在离朝央不远的地方，直直看向她。
“什么？”
朝央不明所以，脑中白光一闪，一段记忆突兀浮现出来。
“喂……”面带青涩的少年看着眼前容色绝艳的女子，语气不太友善，眼底却带着一丝希冀，“我、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似乎说出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他脸红了红，“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被娘亲抱过，很温暖……”
“啧，你多大了，当自己小孩儿呢。”女子不耐烦道，“走开走开，别妨碍我赏花。”
朝央眨眨眼。
所以，重伤的司锐，不去疗伤，反而回到这里找她求拥抱求安慰？
就好像……皮孩子在外面打架受了伤后，回家向母亲撒娇，想要得到一些温柔安抚。
朝央站在原地，有什么东西在心脏融化开，酸涩难言，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司锐上前，轻轻拥住了她。
朝央指尖动了动，终究没有推开。
一时间，古怪又莫名和谐的气氛蔓延开来。
“你的伤……”朝央话语倏地顿住，她看到了云启举起的剑。
她心脏一紧，瞳孔骤缩。
朝央想大声提醒他，想用力推开他，电光火石间又产生了一瞬的迟疑。
——如果现在我能实现你人生最后一个心愿，你想去做什么？
当然是杀了那个魔头。
朝央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她思绪混乱，大脑空白，时间好像被放慢，她似乎能清楚看到那把剑一点点朝司锐刺过来。
“小……”
心字还未出口，云启的剑刺进了司锐胸口。
他灌注灵力的一剑，刺穿了心脏，给本就伤重垂危的司锐致命一击。
手腕一翻，抽回了灵剑，司锐身体又是一颤，软了身体倒地身亡。
朝央好半天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她颓然倒下，僵硬地转过脑袋，看向了司锐。
出乎意料的，她没在司锐脸上看到不甘怨恨的情绪，只有一片安详，孩子般的宁静温顺。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替他合上了双眼。
“报仇了，我给师兄弟们报仇了，哈，我报仇了……”云启自言自语着，脸上表情似喜还悲，一个人飞快跑了出去。
留下朝央独自抱紧了膝盖，眼泪夺眶而出。
这泪水似乎蕴含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害怕，愧疚，悲伤，恐惧，慌乱……
一股令人战栗的感觉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变成了……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