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毒人毒计2
众人早知此事必有蹊跷,神色中都满含戒备之色。
可他们听完老板娘的话后,一时也看不透其中机关。
其实老板娘的规矩很简单,每人可用一张“羊皮卷”换取三只羽箭,把箭投向壶里,投中多者为胜,负者喝酒,总数最多者,将能得到她的宝藏,而此游戏已经到了第五轮。
江沛成忽然问道:“在此之前参加过游戏的人呢?”
老板娘一笑:“死了。”
她话音落下时,在场之人无人惊讶,包括穆思渊。
这游戏之中倘若有人持有“羊皮卷”的数量不够,自然会抢夺别人的“羊皮卷”,一旦发生争抢,有死有伤并不奇怪。
穆思渊唯一奇怪的是:“到底是什么宝藏?”
“还是先开始游戏吧。”老板娘慵懒地坐下,单手撑着下颚,有趣地打量着每一个人。
与此同时,她的护卫王钊延将惩罚用的酒搬上来,一共十数个酒坛子,像是陈年的好酒。
在场之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一个人率先站出来。
对于这种游戏,穆思渊并不陌生,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卷,道:“我换三只箭。”
老板娘一笑,示意王钊延递给穆思渊三只羽箭,穆思渊接过后,抵押了一张羊皮卷。
他细细打量铜壶与手上的羽箭。
铜壶口比寻常的要小一些,大约只有一寸,但手中之箭却与寻常之物差不多,如此确有一些难度,可是……
穆思渊心知其中必有陷阱,可不做尝试,根本就不知道危险在何处。
沈子瑜上前小声道:“你虽擅长这些,但你只要出手,他们一定会设法阻拦。”
穆思渊点头:“为增加获胜的概率,一定有人会抢夺羊皮卷,海上浮尸恐怕也是因此丧命。”
沈子瑜疑道:“可他身上的羊皮卷并未遗失。”
穆思渊一笑:“你忘了,那份羊皮卷上写道‘侠盗夜灵杀我’,是有人为引阿零入局,特意留下来。”
沈子瑜点头,不禁细细看他两眼,此刻的穆思渊倒比往日要用心许多。
她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穆思渊道:“李梓恒之前在宴席上用魔音大哭,应该是在试探在场之人谁不懂武功,我原先不懂是什么意思,眼下倒懂了,不懂武功的人在这场游戏里面怕是最容易输的。”
沈子瑜不由更担心起他:“我来。”
“不,还是我来。”穆思渊笑了笑将她拦住,“你帮我观察一下,看看谁的武功像是杀害海上浮尸的凶手。”
沈子瑜点头答应。
穆思渊握着羽箭上前,瞄准铜壶,众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只见他手腕一动,羽箭似要随风而去,李梓恒立即闪身而来,伸手来抓他的羽箭,可穆思渊在临脱手那一刻,反手一勾,将羽箭抓住,朝李梓恒面露微笑。
穆思渊道:“莫非李少侠要与我组队?”
李梓恒先是尴尬假笑,后又疑道:“组队?”
穆思渊解释道:“咱们组队获胜,最后平分宝藏,如何?”
他朝老板娘看了一眼,她坐着喝茶,没有作声,仿佛对旁人如何理解这场游戏并不在意。
穆思渊猜想,恐怕她另有目的!
他的手心多了一层冷汗,开始有种不安的感觉。
方雨霁听到他二人要组队,叫道:“你们这是耍赖!万一宝藏是一个不可平分的东西又该如何处理?”
李梓恒听了这话,立即道:“不错,我们还是各自为营比较好。”
在他们争吵时,沈子瑜靠近穆思渊,小声道:“投壶并非最终目的,此事里面一定另藏玄机。”
穆思渊点头:“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想了想,对众人说道:“你们手中各有多少张羊皮卷?我有五张。”
他在撒谎。
方雨霁一惊:“五张?我只有两张……”
李梓恒脸上微微变色,跟着道:“我有四张。”
江沛成道:“我有一张。”
沈子瑜小声道:“所有人都可能在撒谎。”
穆思渊:“……”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可眼下必须找到突破口。
方雨霁道:“一张羊皮卷等于三只羽箭,羽箭越多的人,获胜的机会也就越多,而眼下是穆公子最多。”
沈子瑜听之目光一亮,随即皱眉。
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穆思渊身上,穆思渊见他们眼露杀气,不以为意地笑道:“我是老实人,不懂武功,便有什么就说什么。请问大家方才所言都是真的吗?不会有人暗中藏了几张,不肯泄露?”
旁人又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穆思渊又道:“方雨霁方姑娘,你声称是为了追寻老板娘的护卫王钊延来到此处,之前一直哭哭啼啼,像是受了轻伤,眼下不知道好了没有?”
方雨霁:“……”
穆思渊接着道:“李梓恒李少侠,之前佯装手不离酒,如今这里也有不少好酒,怎不见你喝上几坛?”
李梓恒笑了笑:“这不是马上要开始游戏吗?况且这酒是罚酒,暂且喝不得。”
穆思渊跟着一笑,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江沛成,没有将方才的话继续下去,而是说道:“既然大家互不坦诚,就不要组队吧。”
李梓恒笑了笑,没说话,见地上有酒,就走过去,抱起一坛子喝下。
穆思渊道:“人皆作之,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变,习与体成,则自然也。”
李梓恒是个习武的粗人,自然听不懂这些话,穆思渊“哈哈”一笑,转身间投壶命中一支羽箭,然而当他再投第二支羽箭时,江沛成忽然出掌将他推出丈余。
沈子瑜吃了一惊,穆思渊倒地后手足冷冰,但除了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并未受其他的伤。沈子瑜忙过去将他扶起,连声问道:“怎么样?”
她在同门江沛成面前毫不避嫌,这让穆思渊有些意外。
他安慰道:“没事,他下手不重。”
老板娘见之一笑:“穆公子输了,该罚。”
她让王钊延送上一碗酒。
酒香扑鼻而来,散发着迷醉的味道,穆思渊闻之,微微变色,但仍是准备将碗接过。
沈子瑜拦在前面:“我来。”
穆思渊一笑,接过那碗酒一口饮下。
老板娘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抚掌大叹:“穆公子好酒量!”
沈子瑜有些担心,那碗酒闻起来有些特别,不像是寻常之酒,况且在这种时候提出饮酒,不得不让人心里戒备,可穆思渊已将此物饮下,并将空碗亮给众人一看。
在这间隙间,江沛成将他手中的羽箭也投入铜壶之中。
穆思渊退至沈子瑜身旁,小声道:“待会我如有异样,你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沈子瑜一惊:“那酒有问题?”
穆思渊淡淡“嗯”了一声。
沈子瑜急道:“那你还喝?”
穆思渊淡淡道:“我若不率先饮下那碗酒,后面自然没有人敢喝,如果没人喝,我们又如何知道老板娘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这场游戏里的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
他在说在这话的时候,仍旧是保持一种淡淡的微笑。
可同时,穆思渊觉得眼前变得模糊朦胧,他不得不快速摇了摇头,方才几乎在一瞬间,像是什么也看不清一样,他伸出双手,两只手微微颤抖,像是无法控制稳定一样。
这酒实在太厉害了,但他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间隙间,李梓恒、江沛成和方雨霁分别进行投壶,除了江沛成之外,李梓恒、方雨霁两人都分别出现失误,最后饮下那碗酒。
沈子瑜见穆思渊的手在抖,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穆思渊道:“像是醉酒,又不像,说不清楚。”
“可你只喝了一碗。”
“一碗就足以醉酒,实在厉害……子瑜,待会千万不要犹豫……”
穆思渊双腿酸软,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老板娘纵声而笑:“现在是江少侠领先,四箭全中,方姑娘三箭仅中两箭,李少侠三箭仅中一箭,穆公子两箭中一箭,不知诸位手上可还有羊皮卷?”
李梓恒两眼赤红地饮完第二碗酒后,立刻掏出第二张羊皮卷:“我还能继续。”
穆思渊不知是自己醉了,还是李梓恒醉了,他觉得这个人满面凶光,神态竟完全变了,穆思渊小声道:“子瑜,旁人喝酒后怎样?”
沈子瑜道:“看起来比你更加严重。”
穆思渊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心头起了一阵恐惧之感,耳边仿佛风劲云急,四周充满诡异。
“你怎样?”
“思渊?”
“思……”
这个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穆思渊觉得自己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在黑暗中摇摇欲坠起来。
沈子瑜看着他,忽然觉得穆思渊的双目一沉,瞬间没有了光彩。可下一瞬,他嘴角微微一牵,突地露出杀意,伸出双手掐住沈子瑜的脖子。
“思渊?穆思渊!”
沈子瑜面色已青,叫着他的名字。
可穆思渊眼里再也没有半点光色,整个人就好像被控制住一样,目中凶光大盛,手中力道越来越大,逼得沈子瑜难以呼吸。
沈子瑜看着他,还是试图将他唤醒,可渐渐地喘不过气来。江沛成见此,飞起一脚,穆思渊呕出一口鲜血,“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但他脸上仍是宛如僵尸般的神情。
沈子瑜想上前将他扶起,可眼见着江沛成缓步朝她走近,她下意识退后半步,浑身上下满是冷汗。
江沛成将穆思渊从地上拎起来,眼神刚硬冰冷。
沈子瑜忙道:“师兄手下留情,他、他毕竟是小王爷。”
江沛成道:“想不到师妹竟关心此人。”
沈子瑜:“……”
江沛成伸出右掌徐徐抬起,忽然凝力发劲,猛地向穆思渊肩头劈去。
沈子瑜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她话音未落,江沛成就一掌击下,穆思渊再次“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沈子瑜掠上前去,将他扶起,一探他的鼻息,方才安下心来。
江沛成冷冷地看着她,这道目光让沈子瑜心头升起了死亡般的恐惧,她不禁对自己极是恼怒,怎能在同门面前,流露出这样一份心情?
另一边,李梓恒忽然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哭喊魔音。
七尺男儿,哭声凄厉,有如狼嗥。
江沛成道:“听起来像是‘逍遥散人’的独门绝学。”
“江湖人为何会来到此地?”沈子瑜默默以内力相抗衡,可气息已经微微有些乱了。
江沛成也在以内力相抗,微微皱眉道:“说明对这件事感兴趣的人很多。”
他深意地看了一眼沈子瑜:“你的任务既已完成,为何还逗留在此地?”
沈子瑜:“……”
她嘴角一动,却是沉默许久。
江沛成没再追问,而是道:“酒中恐怕掺了‘迷幻蘑菇’。”
沈子瑜一惊:“‘迷幻蘑菇’?”
她知道此物能让人视力模糊、心跳加快,甚至精神失常,出现杀人行径。
老板娘看了一眼江沛成,伸手一掠鬓发,轻笑道:“游戏,开始。”
黄昏时分,像是地狱开启的信号。
方雨霁、李梓恒二人酒后猛恶异常,特别是那方雨霁。
沈子瑜原以为她光有深厚的内力而不懂具体招式,却不想她酒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使出精湛的连环杀招,竟与江沛成不相上下。
沈子瑜小心翼翼地把穆思渊往墙角一推,不想李梓恒忽然看过来,目露凶光,他一掌拍了出去,沈子瑜将穆思渊抱起,平滑后退数丈,她的动作向来干净利落,护着穆思渊也没有受伤。
“轰”一声暴响后,沈子瑜眼角余光瞥见墙上落下一个掌痕,眉头微皱,只觉极为眼熟。
此掌与海上浮尸身上的伤痕一模一样!
李梓恒暴喝一声,连出五掌,变幻快如闪电,沈子瑜见他来势惊人,急忙后退,但为保护穆思渊,不免有所顾忌,疏漏中遭一掌击中,张口就喷出一股鲜血。
另一边,方雨霁与江沛成交错飞掠,正在恶斗。
方雨霁内力深厚,招式却没有章法规律可言,江沛成手持长剑,与之相斗显得有些吃力。
但江沛成毕竟久经沙场,稍微看到一个疏漏便抓紧机会,他猛然将长剑一挥,剑光随着他手上动作光芒暴涨,迫得方雨霁手忙脚乱,江沛成随即一步窜到她面前,电光火石间,手中长剑已来至她的心口前。
李梓恒立刻向前扑出,一掌击出,逼得江沛成后退几步,方雨霁趁机从江沛成的攻势下逃离开来。
沈子瑜见他二人尚未站稳,便手持长剑,倏地刺出,剑招迅疾辛辣,方雨霁猝不及防,脸上被划出一道血痕。李梓恒趁机起手一掌,快如电火,正中沈子瑜的背心,她“啊”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反手一剑挥出,斩掉他的右臂,断臂处血如泉涌。
江沛成淡淡道:“不错,比他们更狠也是一个办法。”
王钊延见此情势,皱起眉头:“多嘴!”
他向来勇悍,一拳朝他鼻梁打去。
那时,黄昏落下,黑夜已经来临。
……
晨光过后,阳光终于隔着窗纸照进来,沈子瑜说到此处时,稍稍一顿。
巫零已彻底明白过来:“老板娘设下此局是要借投壶之名,让你们相互残杀。”
沈子瑜点头:“如果不是碰巧有人路过,引起公差衙役注意,想必这场恶斗根本停不下来!”
“是啊……”巫零眼光寒冷,沉声道,“好个阴险毒辣的老板娘!送思渊入狱,想必是要暗中将他除掉。”
沈子瑜一听此言,就着急道:“那我……”
她刚站起来,就脚下虚浮,巫零让她再次坐下。
巫零说道:“你先不要着急,只要我们缠住老板娘,她就没有机会去杀人。这样我们不仅可以获知我们想要的线索,还能保思渊周全。”
沈子瑜略一迟疑,问道:“你确信他会平安无事?”
巫零道:“从公差衙役不问是非黑白,就将思渊捉走一事可以看出,此地管理并不严谨,恐怕收受贿赂是常有之事,如此便是利益关系,所以一旦利益崩溃,或者利益没有到位,公差衙役就不会贸然对一位皇亲下手。”
沈子瑜原先有些着急,如今细想下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巫零又道:“老板娘此次设局并未达到她所想要的结果,她肯定会进行二次计划,我们必须打乱她的计划,并且反客为主。”
沈子瑜问道:“你有何计划?”
巫零微微一笑,并未着急说出来,而是道:“此事怕是与二十年前永煕帝一案有关,你身为‘暗卫’,确定要参与其中吗?”
沈子瑜没有半点犹豫:“你有何计划?”
巫零一笑:“我倒是有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