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人形黑影
七月初七，子时三刻。
江面上夜色如雾，周遭寂静得怕人。
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和轮椅声在船上响起，显得分外刺耳。
“怎么办？都过了一炷香，还是没有找到彩怡……”齐允吉空自焦急却也无计可施，茫然四顾时，心里隐约还有一丝恐惧，“你们说，她会不会遇到了……”
他还没有说话，手中铜油灯里的芯忽然轻爆了一声。
欧阳彬立刻道：“不要胡思乱想，彩怡好歹也会武功。”
齐允吉又道：“那要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更胜一筹呢？”
欧阳彬冷冷地道：“你什么意思？希望她被杀？这样你就不会用履行对她的承诺，对吗？我就知道你和你们家主一样，看不上出生卑微的秦彩怡。”
“你……”齐允吉气急，脸色都青了，脾气反倒发不出来。
文珠雅忙道：“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吵什么？”
欧阳彬收了气焰，想了下道：“我们去找女侠帮忙，她武艺高强，定能发现我们未发现之处。”
文珠雅身子不由地一震。
齐允吉“哼”了一声，没回他的话，但立刻赶回事先与巫零约定的地方。欧阳彬推着文珠雅随之跟上，他们一行三人进去后发现巫零还未回来，神色一下变得越发慌乱。
突然间，门口出现一缕火光，仿佛鬼魅一般，齐允吉手中的铜油灯也跟着明暗不定。
外头的人听到里面有些动静，率先冲进来，他见到这三个人时，手舞足蹈的嘻嘻一笑，浑身上下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神秘气氛。
而当那张系着绷带的脸映入视线时，众人不自觉地感到一股凉意从足跟升起。
文珠雅在轮椅上瑟缩成一团，她无论何时见到慕白这张脸，都觉得心惊胆寒。
巫零随后走来，见一地的沙泥印迹，瞥了一眼他们的鞋子。
齐允吉立刻道：“女侠，你可有看到彩怡？”
“秦彩怡？”巫零见他们少了一个人，“我没有看到她，秦彩怡呢？”
齐允吉急道：“我们找不到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
欧阳彬微一抱拳，此刻还保持着一丝冷静：“女侠，我们方才上岸行事时和彩怡走散了，此刻已夜深，恐危机四伏，我还要分心照顾文小姐，可否请你帮我们一起去找她？”
巫零点了点头：“我同你们去。”
她看起来对一切事都充满信心，和慕白一起，准备随他们上岸。
文珠雅脸色煞白，忽然道：“要不这样，我们分为两路，齐公子与女侠同去岸上寻人，我和欧阳公子在船上寻人。”
巫零道：“船上没人，我刚刚寻过。”
既没有找到失踪的五名少女，也没有找到她要的册子。
巫零望着那三人，再次从上到下的打量一圈，眼里闪过一丝奇特的神色。
文珠雅咽了下唾沫，强自捺住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又道：“我们比较熟悉这艘船，有些地方可能女侠没有找到，更何况彩怡方才确实要来船上取东西。”
巫零见她执意如此，就没有再说话。
齐允吉留下一盏铜油灯带着巫零、慕白上岸。
等他们一行人走后，文珠雅不禁暗中松了口气。
欧阳彬奇怪道：“你为何要做这样的提议？”
文珠雅不觉叹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欧阳彬疑惑道：“哪里奇怪？”
“那个满脸绷带的男子啊！”文珠雅瞪大了眼睛，恐惧已蔓延全身，“他为什么捆着绑带？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他会不会就是近期出现的杀人狂魔？”
欧阳彬心念尚未转过：“不会吧，女侠毕竟与我师父……”
文珠雅急道：“你还是这样的单纯，这都是她的片面之言，你可曾听你师父提起过她？”
欧阳彬想了想：“也是，我师父年过八旬，女侠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他们年龄相差这样的远，也不像是朋友。”
文珠雅立刻点头：“就是这样！”
“糟糕……”
欧阳彬目光变色，忽然想到齐允吉仍与巫零、慕白等人在一起，如果慕白真是杀人狂魔，齐允吉恐怕凶多吉少。
文珠雅不安地看着他，欧阳彬察觉到她的视线后，神色又恢复平静，立刻改了口：“还是要先找一下彩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文珠雅“哦”了一声，望着他，眼里忽然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虽是夏日，但江上夜风带着微冷，这艘孤船像一只沉睡中的巨兽，散发着鬼气森森。
一豆火光在船上掠过，好似幽灵般的人影。
一盏茶后，文珠雅和欧阳彬忽然有事暂时分开，其中一人来到某个偏僻的暗阁前，将其打开，“他”手中的铜油灯昏黄暗淡，却照亮了里面的一样物件。
那是一本册子。
上头写着“梅花签文”。
与此同时，巫零等人乘着小船上岸，她特意让齐允吉将船停靠在他们一行四人最初停船上岸的位置
永安洲是一个沙洲，当地人为了减少水土流失，在周围种植了百草，但缝隙间仍可见沙石。
下船后，巫零留意到地上有三种不同的脚印。
分别属于齐允吉、欧阳彬和秦彩怡，还有一处属于文珠雅的轮椅印迹。
巫零让慕白拿着铜油灯仔细照着地面，他倒也听话，乖乖地没有做出异常举动。
齐允吉看到地上的脚印后一拍脑门：“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要靠脚印来找！永安洲是沙洲，白天又才下过雨，地上一定会留下线索！”
巫零没有说话，顺着脚印寻去。
铜油灯的火光在夜风下忽明忽灭，巫零发现这四个人上岸后，分成两队行事，她瞥了一眼齐允吉。
他立刻明白，解释道：“我当时忘记拿石灰粉，彩怡替我回去拿，我们就暂时分开。”
巫零问道：“你们三人后来去了哪里？”
“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制作人形黑影，大概距离此处……十五丈。”
“在此期间，你们三人可有分开？”
“有！”齐允吉解释道：“文小姐要出恭，我有些担心彩怡，就到岸边来等她，至于欧阳兄……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在守着文小姐吧。”
巫零眸中微微发亮：“我见文小姐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怎会如此随意？”
齐允吉叹了口气：“女侠有所不知，她自幼体弱多病，随我们偷跑出来就一直下痢，我们也不敢请大夫。”
巫零点了点头：“人食五谷，难免会有肚子不舒服的时候。”
齐允吉幽幽叹息：“也不知道我们私奔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对错皆在人的一念之间。”
巫零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寻找秦彩怡的脚印。
齐允吉听了她这句话，有一瞬间的走神，心中不禁百般感触。
巫零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堆杂草，她拨开地上乱草，忽见地上有一处人形黑影。
由于光线昏暗，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活人躺在地上被烧成黑焦。
“这……这……难道彩……彩怡她！”齐允吉倒抽一口寒气，慌乱得连话也说不清。
巫零没有着急回答，她蹲下来细细检查地上的人形黑影。
地上有些杂草碎，还有一些石灰，以及一些水渍。
她立刻明白，有人在杂草上用石灰粉画出人形后又喷上冷水，石灰烧得沸腾，就会在地上留下这样一个黑影。
齐允吉看到巫零指腹上的石灰粉末，又惊又怒：“这不是我们弄的，我们当时忘带石灰粉！”
江水与荒草交织，沙洲凄凉，巫零有了不好的预感。
慕白乖乖地跟在她旁边，手中的铜油灯火光微微闪动，仿佛四下杀机重重。
齐允吉原先恐惧，后又不免自责自疚：“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让她一人回去找东西！”
他话音刚落，巫零目色一亮，看到地上有一处草席，她将草席掀开，下面出现一个洞口，黑漆漆的一片，但巫零已经闻到一股尸焦的味道。
一切似乎在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
齐允吉看过来，骇得腿脚发软，几乎要跌到地上：“女、女侠……她……”
巫零幽幽道：“要捞起来，验一验才能知道死者身份。”
“身份……死者身份……对对，说不定这个人已经死了很久……毕竟连环凶杀案都已经发生三个月了……”齐允吉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摆脱恐惧，保持清醒。
慕白忽然凑上来，道：“姐姐，这个味道很新鲜，像刚熟的烤猪。”
齐允吉感到浑身毛发一炸：“新鲜？彩怡刚失踪，下面的人……她会不会就是……”
他脑子里一直纠结这个问题。
齐允吉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情绪，蹲在地上簌簌发抖起来：“都怪我，全都怪我……”
巫零叹了口气：“你先别慌，把余下的人叫下来。”
齐允吉：“……”
他神思恍惚，已经没有听到巫零的话。
巫零叹了口气，将他抓起，反手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恐惧和后悔是没有用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面对。如果有问题，就要解决，懂吗？”
齐允吉被这一耳光打得清醒了一些。
他牙关一咬，在努力克服恐惧：“我、我该怎么办？”
巫零道：“把其他人叫来。”
齐允吉点头：“好、好……”
巫零一松手，他脚下一软，就跌倒在地上，但很快，他又爬起来，意志仿佛变得坚定一些，向小船跑去。
待齐允吉走后，巫零垂眸望着黑漆漆的地洞，忽然道：“小可爱，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第二张手帕从何而来吗？”
慕白歪了歪脑袋，似乎没有听懂。
巫零幽幽道：“就是秦彩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