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棋高一着2

放置墓主棺椁的主棺室是墓室里的最后一间房。

顶部结满了蛛网，木门被外面吹进来的风晃动着，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随着“轰”的一声，棺木砸到地上后，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弥漫着一片森森鬼气。

巫零缓步靠近，见棺木中流出类似银灰色的东西，落到地上时，像是一颗颗软珠，闪动着柔和的光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扩散开来，似乎要将这间房纳入黑暗之中……

巫零忽然站住，冷汗禁不住从额上渗出。

地上这东西她认得，是水银！

巫零立刻对徐大人道：“叫你的人赶紧离开。”

徐大人没有反应过来。

江沛成倒是看出地上的东西，他脸色微微一沉：“是水银，含有剧毒！”

徐大人“啊”了一声，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快！赶紧撤到岸上！”

原是跟着他进来的衙役和三个仵作听到“水银”二字，都面色如土，立刻拔腿疾跑，就连曹氏父子也混在人群之中，往外跑去。

巫零眼神一凝，匆迫中一步飞跃出去，将曹氏父子拦下。

掌柜不停地颤抖：“女侠，此事与我们无关啊！”

“急什么？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巫零走到曹鸿平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受伤的手指暴露到众人的视野之中。

曹鸿平心中忽然有些害怕。

巫零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已经中了水银之毒。”

曹鸿平：“……”

他不识水银，但听到“有毒”二字后，早就一身冷汗，眼下更是吓得差点跪下来。掌柜的眼神微动，巫零的眼角余光很快捕捉到一抹晶亮如钻的光点。

另一边，江沛成撕下身上的衣裳，蒙在脸上，走到棺木旁，小心翼翼避过水银后，仔细检查着棺木，发现其中一块木头上残留几滴新鲜的血渍，似乎能和曹鸿平手上的伤匹配上。

江沛成眸色后侧，瞥了一眼曹鸿平。

巫零道：“你手上的伤口是在船上割开，其目的是在我门前留下血渍，引我去救文珠雅，对不对？”

曹鸿平心里一凉，强自辩驳：“女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巫零：“……”

另一边，江沛成又继续将棺木的盖子打开，忽然“咔嚓”一响，陈旧的棺木彻底破裂，两具尸体从里面滚落下来。

一具是肋骨根根可数的干尸，一具是肌肤尚有弹性的尸体……

四下寒气森森，徐大人失声惊呼：“是欧阳彬！”

巫零不禁心头一凛，那人的确是欧阳彬，刚死不久！

曹鸿平眼睛发直，不禁汗如雨下。

巫零划空点穴，将曹氏父子控制住，她屏住呼吸走到尸体旁，细细一观。

江沛成又撕下身上的一块衣裳递给她，巫零视若无睹，没有理睬。

旁边的徐大人也撕下自己的衣裳，分别递给慕白和曹氏父子，他见曹氏父子不动，便叹口气，亲手为他们蒙面，以免中毒。

巫零发现欧阳彬眼球爆裂、舌骨断裂，脖子上留下一条细细的勒痕，颈后还有打结的痕迹。慕白跟过来，蹲在地上，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

巫零伸手对欧阳彬进行搜身，发现他身上少了两枚“药丸”。

两枚巫零曾经调包过的“药丸”。

江沛成身在“暗卫”也经历过大大小小不少案子，他一见欧阳彬的死状便知是被人勒死的，回头打量起曹鸿平恐惧的脸色，眼神一沉：“你有什么想说的？”

掌柜被点穴，不能动，只能惊恐地叫喊道：“儿啊，你赶紧和女侠解释一下！”

他说完后，又对巫零等人怀有深深歉疚：“诸位大人，小儿不懂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曹鸿平脸上的冷汗已经落到下颚，他深吸一口气后，勉强镇定住：“我手上的伤的确是在墓室里造成的，但与欧阳彬之死没有关系，况且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我杀的。”

他再次看到慕白身上，见他正在傻傻摇头，立刻道：“此人才是凶手，方才我们进来时，他正在杀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证人！”

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眼下三名仵作都走了，即便慕白有能力验尸，也没有人可以证明一个傻子说的话。

巫零微微叹口气：“想不到还是被你们钻了空子。”

曹鸿平缓过一口气，可巫零看他的眼神依旧很清澈，也依旧明亮。

这个眼神让曹鸿平感觉到毛骨悚然。

慕白歪着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走过去，将曹鸿平上下一摸，就在曹鸿平要尖叫的时候，慕白从他怀里找到两颗“药丸”。

慕白又跑到巫零面前，嚷道：“姐姐，有糖，我要吃糖。”

他虽傻，却依旧有着默契。

巫零微微轻笑，低头一嗅。

此物正是她之前调包的“药丸”，而这东西应该在欧阳彬身上！

巫零佯装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双手掂量着药丸，顺便还换了两颗药，而这一次换药，不偏不倚地落入到众人眼中，每个人神色各异，不知所想。

巫零若无其事地将“新药丸”交给慕白，道：“这‘糖’也不知有毒没毒，你还是叫那人先尝一尝吧。”

一时间，曹鸿平脊梁上都是冷汗，他方才清清楚楚看到巫零换了他的“药丸”！

慕白“哦”了一声，拿着“糖”塞到曹鸿平的嘴里，曹鸿平紧闭着嘴巴，死活也不愿意松口，慕白好不容易推进去一点，就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慕白委屈地走到巫零身边：“他欺负我。”

巫零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转头质问曹鸿平：“你为何要咬他？”

曹鸿平神色发慌，怒道：“你刚刚换了我的东西！”

巫零“哦”了一声：“被你看到了啊？”

她叹了口气，佯装无奈地拿出慕白从他身上搜到的“药丸”。

其实这一颗“药丸”和慕白想塞进他嘴里的“药丸”一样，都是巫零素日里用来救命的“药丸”，而不是欧阳彬用来“诈死”逃婚的东西。

巫零将手中的“药丸”又重新递给慕白：“方才是姐姐失策，不应该换药，你把这个给他吃了吧。”

曹鸿平心里一喜，因为他知道那颗“药丸”是用来装死的，只要他装死，就能逃过这一劫，之后就能远离永安之洲，过上新的生活。

慕白把“药丸”又塞到曹鸿平嘴里，他这次倒没有拒绝，吞了下去。

巫零带着狡黠的笑意看着他，隔空解开穴道，同时暗中用了一股气劲分别击中他的神庭、耳门穴。

曹鸿平立即觉得耳鸣、头晕、脑胀，原地踉跄了许多步，最后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掌柜看到这一幕，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

旁边江沛成双手环胸，看似不为所动，其实他早就看出巫零做戏的一面，至于徐大人，他在“管”与“不管”之间徘徊，最后想了半晌，还是决定袖手旁观。

巫零又是佯装惊讶地“啊”了一声：“你是怎么了？吃了自己的药，怎么像是要死了？”

这是“假死”的药，只要忍过一时，就会没事。

曹鸿平在心里如此笃定地相信着。

可过了一会，他酸软逐渐好转，浑身无恙地站起来，张开双手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

巫零目光中透出一缕狡黠，再次暗中击中他的睛明穴。

曹鸿平立刻头昏眼花地倒地。

巫零摇头叹息道：“你中了水银之毒，恐怕命不久矣。”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这颗‘药’不可能没用，她不会骗我，不会……我们说好，要一起逃离永安洲……”曹鸿平倒在地上，语无伦次地露出恐惧和惶然。

巫零蹲在他面前，缓缓道：“是你杀了欧阳彬，对不对？你所服下的‘药丸’也是从欧阳彬身上偷来的，对不对？”

曹鸿平拼命摇头挣扎，可生死关头，他又恐惧无助。

最后，曹鸿平忽然哽咽如泣：“女侠救我，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他哀怜、他痛苦，他浑身颤抖，又罪恶深重。

巫零面色一沉：“为什么杀欧阳彬？”

曹鸿平不禁哽咽：“为了……文小姐……”

他说了很多话。

比如三年前，文珠雅被欧阳彬强暴后，是曹鸿平救了她。

他觉得她可怜，鼓励她勇敢地活下去。

同时，他也爱上了她。

文珠雅刚好走到门前，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仿佛不可置信一般，过往的记忆一下直逼眼前，曹鸿平多年来的关心，是人世间最为难得的情谊，她的一颗心忽然被绞扭起来。

曹鸿平正巧看到她，眼泪汩汩地滑落下来。

文珠雅痴痴瞧住他，又看了眼不远处欧阳彬，她半晌方道：“是你杀了他？”

“是……我杀了他。”

曹鸿平从腰间抽出一根细绳，丢在地上。

江沛成拿过去与欧阳彬脖子上的伤痕一对比，确定他是杀人凶手。江沛成又将细绳递给巫零，她双手拿捏间觉出绳子里面还有东西，她将外面的麻绳剥离，露出里面的铁丝，想到欧阳彬在酒馆门口无故断手的一幕。

那时的陷阱也一定是曹鸿平所为，还有巫零在酒馆门口看到的“神秘人”……

巫零道：“昨日，我在酒馆门口看到一个‘神秘人’。当时他躲在树后，等我过去时，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树上留下一处极其细微的伤痕……我想也是你设下的陷阱吧，所谓的‘神秘人’是不存在的假人，你只是用铁丝将其固定住，等我发觉时，立刻抽走铁丝与假人。”

曹鸿平点了点头，他都认了。

徐大人还是很奇怪：“那这五名少女呢？死因是什么？谁是凶手？”

曹鸿平略有激动道：“是我！也是我……”

文珠雅骇然一惊，面色苍白道：“我不信，你不是如此残忍的杀人凶手！”

曹鸿平望向她，万般情谊已难以言说，最后只能惘然一笑：“文小姐，真的是我……”

巫零目色一沉，心里暗道——

他啊，又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