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荒林之尸
睿王丢来一张纸时，神情甚傲，巫零对这位王爷高高在上的态度有些头疼了。
纸上的信息很简单，就写了一个城外西面的地址。
巫零刚想问什么意思的时候，睿王甩袖而去。巫零叹了口气，又服下几颗母亲留给她的药丸，身上多了一点力气，就运起轻功离开映月楼。
在五指不辨的夜色里，巫零一身红裳格外显眼，若换做平时，她就是一道虚影，随便三两个起落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可眼下她只能露出一丝苦笑，花费了许多功夫才疲倦地躲避城中守卫，离开皇城。
“原来你也有使不好轻功的时候。”
一条人影挡住巫零的去路，她正好觉得有些累了，就顺势倒了过去。
沈子瑜心中一急，立刻将她接住：“此毒名为‘鸾凤朝阳’，中毒后会元气大耗，六日后夺命，死时面色红润却瘦骨嶙峋，惨不忍睹。”
巫零叹了口气：“那我可要多吃点肉了……‘鸾凤朝阳’是你们‘暗卫’特制的毒药？”
沈子瑜皱眉道：“是，我没有解药，只有掌权者才有。”
巫零“嗤”笑一声：“江沛成还真是两面三刀。”
“我认为他是迫不得已……”沈子瑜微一停顿，语气稍显无奈地说道，“事实上也是他要我出来跟着你，名义上是监视，可我想他知道我们的关系……”
巫零又叹一口气：“去查案吧。”
她将睿王丢来一张纸递给沈子瑜。
沈子瑜看了上面的地址后问道：“这是寻找永煕帝之子的线索吗？”
巫零道：“是环采阁的案子。”
沈子瑜一惊：“你只有六天时间！不去找永煕帝之子吗？”
“不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巫零有些虚弱地笑了一下，倚靠在她身上，“子瑜，我真没有什么力气了。”
“你就是太过自信。”沈子瑜扶着她，步履仍然轻健，施开身法，一路向西。
借着月光，巫零忽然觉得她的剑眉变得柔和一些。
沈子瑜还是喜欢女扮男装，嘴角不带笑，那双冷如寒潭的眸子折射着夜色微光，竟让人恍然惊鸿。
巫零不禁生出一丝庆幸，人生在世，遇人无数，竟能有几位患难与共的朋友。
她灵机一动，附在沈子瑜耳边低声道：“我忽然觉得咱俩也挺搭的，你要不蹬了思渊，考虑一下。”
说完后，她自己忍俊不禁，先笑了起来。
沈子瑜额角一抽，狠狠地瞪过去：“口没遮拦，小心咬到舌头。”
巫零：“……”
她真的咬到舌尖，疼得眼眶漫着泪水，她还强忍着笑，浑身难受。
沈子瑜见她这幅样子，好气又好笑，但慢慢忍住，神色渐渐沉寂。
因为巫零那张脸已经苍白无色，可她还在笑，像一只狐狸一样狡黠，似乎无论发生什么样子的事情，她都浑然不怕，自信可以应对一切。
沈子瑜也希望她这次可以像以前一样应付自如。
可这一次真的可以吗？
七月十五日，黎明前夕，她们根据纸上线索来到城外的荒林中。
眼前一片漆黑，唯有一股夜风从林中穿过，似拂来一阵凄清和萧索之意。
此处种植了不少枫树，大多高约八丈有余，冠幅四丈，其中有一两株树干格外高大，冠幅甚至达到六丈，但因为还未进秋，树叶未变成火红色。
林中虫鸟啁啾，像是一声声鬼语，听得人毛骨悚然。
沈子瑜点燃了火折子却照不远，巫零休息了一会，身上又有了一些力气，她也点燃了火折子一步步走过去。
荒林寂寂，除了有些恐怖，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沈子瑜问道：“你要找什么？”
巫零道：“我猜是花魁的尸体。”
沈子瑜奇道：“什么？”
巫零解释道：“二十年前睿王是环采阁的常客，在花魁死后花费重金购买柳州棺材为她们收尸，可我查过棺材，里面空无一物，我猜王爷早就将尸体转移，你看这个地方，是不是很像藏尸的好地方。”
沈子瑜一怔：“王爷那么傲气的一个人竟也是环采阁的常客？”
巫零跟着一怔，眸色立刻灼灼发光：“是啊，我竟忽略了这一点，他为什么会是环采阁的常客？”
这的确是一个疑点。
难道睿王出入环采阁另有目的？
巫零的思绪再度纷繁起来，但她很快摇了摇头，心里觉得眼下还是专注在此地寻找线索比较好，毕竟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四野寂然，沈子瑜环顾了一下，施展轻功，迅速在整个荒林里搜寻了一圈，最后返回到巫零身旁道：“没看到任何可疑之处。”
“那便是埋在了土里。”巫零斜倚在一株树干上，脸上又泛起一丝惯有的笑容。
沈子瑜微微皱眉：“整片荒林至少有五六里地，如果埋在土里，又如何找出来？”
巫零微微一笑，指着脚下的一片土地道：“就是这里了。”
沈子瑜奇道：“什么？”
巫零早就准备好两根粗树枝，将其中之一递给沈子瑜后，她就开始挖土，却不知要挖到什么时候。
她二人挖了多久，还是沈子瑜的动作要快一些，她手上的树枝一顿，似乎触到什么东西。
沈子瑜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从土里掏出来，她的脸色立刻变得微白。
那是一个骷髅头骨，在火折子的微光中落下扭曲的暗影，让荒林显得愈发鬼气森森，沈子瑜看了一眼巫零。
她目光坚决道：“十三具尸体一定都在这里！”
巫零与沈子瑜继续挖掘，又过了好一会，零零散散的白骨全部露了出来，巫零的手因为方才用力过度一直在微微颤抖。
沈子瑜奇怪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尸体？”
巫零指了指旁边的一株枫树：“它比别的树要粗壮一些，所以我想地下一定有东西。”
沈子瑜点了点头：“这里的确是个藏尸的好地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带回去吗？”
巫零叹了口气：“可惜我不会验尸，还是上报京兆尹府吧，让京兆尹派仵作来验。”她看着沈子瑜又微微一笑，“专业人干专业事嘛，我们回去等消息好了。”
沈子瑜犹豫道：“京兆尹会如实相告吗？”
巫零淡淡点头：“会。”
第一缕朝阳从云层里露出来，为荒林镀上一层红光，像是韶华盛极，美得夺目惊心。可树下却是藏了二十年的白骨，灰白的颜色阴暗冷森，在树影下显得愈发鬼气逼人。
沈子瑜去京兆尹府报官，高福运率衙役来后，见着满地白骨，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寒气。巫零与他说明情况后，就和沈子瑜一同回到同福酒楼。
巫零中毒后容易疲倦，虽一直强撑着精神，但回到酒楼后，稍稍松了一口气更觉得有些累了，她先回房休息，沈子瑜在门前守候。
一个时辰后，穆思渊因发现巫零连夜不告而别，就气急败坏地赶到同福酒楼，迎面就撞见沈子瑜，他立刻变得欢喜：“子瑜，你怎么在这里。”
沈子瑜道：“查案。”
穆思渊气道：“可恶！阿零居然叫你一同查案，却不带我！我好心留她住下，她还偷偷跑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中毒多深吗？”
沈子瑜沉默了下去，半晌后道：“她不愿意带你查案，自然有她的顾虑。”
穆思渊一惊：“你、你居然向着她。”
沈子瑜道：“我们是朋友。”
穆思渊：“……”
他惊讶地沉默了。
倒不是惊讶沈子瑜的这句话，而是他忽然意识到环采阁的案子是否牵扯到自己？
或者说，巫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牵扯到他的家人？
穆思渊的脊梁上立刻涌起一层冷汗。
巫零在里屋其实没睡着，她心里的事情实在太多，正好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她发现沈子瑜其实就是一个认死理的人，不管前因后果、也不管刀山火海，她都会义无反顾地陪着她认为对的人一直走下去。
巫零隔着窗户看着穆思渊和沈子瑜，她忽然好希望自己的这两位朋友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可眼下困境重重，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巫零身上涌起强烈的疲倦感，她翻了一个身，安静地沉睡入梦。
第二日一大清早，京兆尹府就有人来报——
验尸结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