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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真假皇帝

那柄匕首不及皇帝五分之际,巫零眼疾手快,一个手刀立即将那人敲晕。

皇帝听到动静,猛然惊醒,拉开薄纱见到巫零已走到床边,他莫名的心跳失控,眼角余光立刻瞥见床下还躺着一个小太监,手中握有一把匕首。

皇帝:“……”

他当即明白了事情缘由,却不动声色地望着巫零。

巫零没有说话,而是蹲下来仔细看了小太监良久,见他虎口多茧,四肢粗壮,脸上多有胡渣,便知是乔装打扮而来。

“这宫中当真是不太平。”

巫零缓缓站起来,面对着皇帝,眉梢微扬,眼底隐约透着一丝玩味。

眼前之人只着明黄色的薄薄寝衣,大约二十岁上下,论起五官与慕白、穆思渊都有两三分神似,只不过并不及他二人俊朗挺拔,脸庞也不是那么棱角分明,但肌肤细腻中透着光泽,一望便知是养尊处优之人。

皇帝始终没有说话,与巫零对视间,仿佛有千言万语藏在眼底,但他隐忍不言,一双黑眸深意无限,渐渐的水汽迷蒙起来。

在这最近的距离里,他想轻轻唤她的名字。

可是如今披着这身黄灿灿的“皮”,他只能静静看着她,流露出细微殇痛的神情。

但巫零却不是这样的。

她上前一步,扯开皇帝身上的明黄丝绸寝衣,露出胸前大小不一且狰狞的伤疤。

殿外虽说是晌午刚过,可门窗紧闭,帘幔紧拉,这间房里幽暗无双,唯有床前两盏橘红烛光微微摇曳,照着陈旧的伤疤,更显得曾经发生的种种艰厄凶险。

巫零道:“易容这事情我最熟悉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通常只能改变那张脸,却改变不了身体和声音。”

“谢谢……你又救了我……”

他终于开口说话。

巫零暗叹了一口气,原先听穆思渊提及这位皇帝的时候,她只是心中有所猜测,如今亲眼见到他,一眼就看出所谓皇帝是由慕白假扮而成。

大约是眼下的气氛过于沉重,巫零习惯性地又笑起来:“你还真是喜欢演,同思渊在一起时演断袖,与我在一起时演傻子,如今在众人面前演皇帝,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皇帝(慕白)微微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紫宸殿的后堂外又出现一些脚步声,那人不疾不徐走进来。巫零与皇帝(慕白)对视一眼,彼此间的默契仍在,立刻明白对方接下来的计划。

皇帝(慕白)倒在床上继续装睡,巫零收起匕首,拖着小太监一同藏入床榻之下。

太监总管李云亭走进来,他挽了手中拂尘大摇大摆地走到床榻之前,见皇帝安然无事地躺在床上,立觉不对,一颗心慌得“砰砰”乱跳。

“何人?”皇帝仿若刚从梦中醒来,看清了李云亭,神色急剧一冷,“你好大的胆子!”

李云亭吓得忙俯下身叩首,可忽然记起此地就只有他们二人,面前所谓皇帝也不过是他和莫修找来的傀儡,而真正的皇帝早已经被他们里应外合杀了……

李云亭慢慢地站起来,甩了下手中拂尘,隔着薄纱望着皇帝冷道:“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天子?要不是咱家和莫大人,你也配躺在龙床上!”

皇帝轻轻地“哦”了一声:“那朕岂非要谢你?”

他并不疾言厉色,可端坐的姿态、肃穆的神情却让人倍觉严厉。

李云亭忽然觉得有些恐惧。

在暗黄的烛影后头,层层叠叠的薄纱透着皇帝的身影,满身的威严气势让人无法逼视。

藏在床下的巫零不觉微微一笑,慕白在演戏方面当真是有天赋,眼下就连音调都变得低沉许多,若非极其熟悉他的人,旁人当真是听不出破绽。

而这个声音与那位真正的皇帝相差无几。

李云亭直直地钉在原地,他很少觉得害怕,但眼下觉得异常不安,难道这枚棋子失控了吗?还有他派来的杀手呢?怎会平白无故地消失?

皇帝道:“他死了。”

李云亭一怔:“什么?”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难道是假皇帝杀了他?

皇帝道:“你杀朕之事还未与莫修商议过吧?你说他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是你背叛了他?”

李云亭不自觉地绷紧了脸,视线快速颤动了一下:“咱家会告诉莫大人,是你不听话。”

皇帝冷嘲道:“你与莫修心中都明白,如果朕死了,能承袭皇位的就只剩下睿王一脉。眼下长公主刚过世,你就要杀朕,在莫修想来难保不认为你是为了睿王一脉,才对朕下如此杀手。你不要忘了,莫修刚刚才为了诬陷穆思渊入狱下了好大一番功夫。”

李云亭:“……”

他咬紧了牙关,额角的青筋直蹦跶,心中发狠但还是忍住了。

皇帝又道:“朕知道你喜欢赌博、迷恋酒色,不管你是结党营私也好,还是做别的什么,朕都可以不论前事,但前提是你必须顺承圣意。”

李云亭冷冷一笑:“顺承圣意?你做皇帝还做上瘾了?以为自己真有资格同咱家谈条件?”

皇帝道:“内有睿王,外有阎修竹,再加上一个掌控住‘暗卫’的莫修,你觉得你在朝野上下还有多少生存空间?”

李云亭:“……”

他“哼”了一声,可细想之后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又道:“眼下只有你与朕各自为名为利,互不打扰,方是生存之计。”

李云亭心思一转,忽然觉得这位假皇帝所提出的条件并不算苛刻。

他躬身道:“奴才一定伺候好陛下,今夜就让皇后来侍寝吧,毕竟是天姿国色,晾在一旁着实有些浪费了。”

巫零偷偷看出去,眼底隐约一丝玩味:老家伙,话锋转得这么投机顺畅。

皇帝也不多言,命他出去了。

巫零见李云亭走后,正要从床下爬出来,就看见皇帝伸手相迎,她微微有些不习惯,特别是皇帝拉了她的手,让她在榻边坐下。

巫零假意咳嗽了一下:“我原本还有一些担心,想不到你初来乍到就能一针见血看到实质。”

皇帝(慕白)不在意地一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自幼喜欢听评书,自古涉及宫廷之事除了风花雪月之外,大多陷于政事权谋,我虽不爱琢磨,但听多了,自然就晓得厉害。”

巫零“嗯”了一声:“那不知道天姿国色的皇后娘娘是属于风花雪月之事呢?还是属于政事权谋?”

皇帝(慕白)瞥来一眼:“吃醋了?”

巫零笑着轻轻推他一把:“我会吃醋?我只会夜里进来后,发现你二人光着身子的话就将一把火烧了寝宫,一了百了。”

皇帝(慕白)立即接上:“如此我必将守身如玉,绝不让旁人占去便宜。”

巫零“噗哧”一笑,虽说许久未见,虽说有些误会,可不知怎的,就这样坐在一起闲聊上两句后,心里就觉得放松了许多。

她忽然想到母亲曾说过的一句话——

人一开始所喜欢的对象其实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想象出来的,那是一种理想化的形态,并不是真实的他。只有当你窥见到他隐藏的一面,并还能相信他、爱他,那才是真正的爱情。

如今,她是体验真正的爱情吗?

巫零垂下视线,微微叹一口气:“好了,不说闲话了,我还要处理床下的小太监,另外还有公主被杀一案……对了,听思渊,你验过尸体,可有结果?”

皇帝(慕白)看出她眼底的情绪波动,抿了抿唇,跟着转移了话题:“公主头上有明显的外伤,凶器应该是砖木一类的东西,现场并未发现凶器,所发现的湿粪是公主死前被人泼洒上去,因为她的喉管里还有残渣,另外现场还有带血的梅花脚印,像是一只猫所留下,除此之外还有一块破碎的火珠。”

巫零眼中露出一丝微光:“我曾听说过火珠,此物大如鸡卵,圆白皎洁,极其罕见。”

皇帝(慕白)道:“是贡品,整个后宫就只有皇后拥有此物。”

是陷害?还是真凶不小心留下来的证物?

巫零略想一想:“截至目前是思渊与贤妃被牵扯入狱,思渊是因为代表‘四大家族’身份的羊脂白玉遗失在现场,那贤妃呢?”

皇帝(慕白)道:“有人看到贤妃曾经过案发现场,她也供认不韪。”

巫零心念一动:“三个嫌疑人?如此变有趣了……”

她眼底隐隐有了好奇之色,起身将床下的小太监拖出来,准备带离紫宸殿。

皇帝(慕白)见她要走,忙跟着站起来:“晚上来吗?”

“再说。”

巫零话音落后,整个人像风一样消失在房里。

皇帝(慕白)呆呆站了半晌,意味幽长地叹了口气:“阿零……我并不想失去你……只不过……”

他看着自己的一双手。

这是一双翻动尸体的手。

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

这背后是一场又一场噩梦般不忍令人回想的过往,也是一场又一场生死难料的权谋机变。

如今他也只有微微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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