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黑色猫妖
申时一刻，明亮的阳光照着宫墙，偶尔能听到几声鸟叫。
巫零处理掉小太监后，看一眼御花园的西南角，也是公主被杀之地。这一带的假山花丛极多，景致连环曲折，确实很难第一眼看到案发现场。
迎面走来两个小宫女，巫零身着宫女服饰，不动神色的与她二人擦身而过，忽听到两人的闲言碎语——
“你可留意到近几日御花园多了不少猫。”
“是啊，真是奇怪，莫不是‘猫妖’回来了？”
“什么‘猫妖’？”
“我听嬷嬷说过，二十年前永煕帝就是被‘猫妖’所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至此之后宫中就不让养猫。”
“这么可怕……”
“我还听说宫外有人最近在查环采阁的案子，据说此案当年也与‘猫妖’有关。”
“……”
“喵——”
那只黑猫又来了。
它异常兴奋地四处打滚，四周种植着一种蓝色小花，生于灌丛之中，其花色为淡蓝，叶如齿状，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很是好闻。
“阿嚏——阿嚏——阿嚏——”巫零捂住鼻子，一如既往地难受着。
可黑猫的反应很奇怪。
骄阳虽艳，却照不亮这一处的浓密的阴影。
黑猫微眯着双眸像是着魔中邪一般吸食着蓝色小花，像是那东西能让猫儿制幻。
巫零见四下无人便试图上前阻止，黑猫惊叫一声，不同颜色的双瞳映出红光。黑猫忽然跃来，四脚的爪子甚是锐利，倘若不是巫零躲闪及时，身上一定会被它抓出几道血痕。
“好厉害的小家伙。”
巫零让黑猫扑了一个空。
可一股劲风忽然向她背心攻来。
巫零立刻警觉，双脚一跳，跃身掠开，但那武器还是将她的袖口划出一条口子。
这是一柄短刀，比寻常匕首长一寸，但通体呈黑色，倘若不是白天，恐巫零也难以躲过方才一击。
御花园的西南角十分静寂，巫零身着普通宫女身在后宫显得并不突兀，但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一身粗布衣裳，一张长方脸，满头白发，像是许久都没有收拾过。
巫零心中一凛，但很快笑道：“这不是韩老二吗？许久不见，是找我喝酒吗？”
他虽年长，因性情古怪，不喜欢被人尊为前辈。巫零曾与他喝过几次酒，晓得他的脾气，便呼其为“韩老二”。可他此刻在宫中神出鬼没，定是受了莫修的指使……
韩千叶笑道：“娃娃，多年不见你的武功见长，只不过看你神态，怎的受了重伤？”
巫零心里暗道：他如今在替莫修卖命，又是杀害蓝婆的凶手，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与莫修之间的关系。眼下明知故问，也不知意欲何为？
巫零笑道：“不错，我确实受过伤，但也能接下你几招。”
“哦？是吗？”
韩千叶的脸忽然一沉，将短刀掷去，巫零闪避来招，只见短刀插入身后的树干上，黑猫受到惊吓，“喵”一声短呼叫后迅速逃走。
韩千叶右拳直击而来，巫零以示公平也不用“红玉海藻”，一个宛如铁锤力道惊人，一个轻盈如风使了巧劲，两人拳脚相击，只因韩千叶并未下杀手，一时间两人抖得甚是畅快。
一盏茶后，巫零体内的气息渐渐不稳，她本就有伤在身，一口气忽然提不上来，致伤口剧痛，她立刻展动身形，避在一旁，韩千叶见势就收并未为难她。
巫零的步伐已蹒跚不稳，但她仍面带微笑道：“倘若此刻再来一壶酒，想必会更加畅快淋漓。”
韩千叶道：“娃娃，老夫若要杀你，你今日是逃不掉的。”
巫零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我想莫修还不知我已入宫，对吗？”
韩千叶“哈哈”大笑，道：“娃娃，你还是如此狡猾，借由老夫所言所行推测出你想知道的答案。”
巫零暗暗好笑，所谓答案其实已在她心中：“今日之事必然是你韩老二擅自行动，你贸然现身自然是出于好意，可我不懂你为何要听命于莫修？江湖不自由吗？还是你觉得太无趣了，非要牵扯进朝廷之事？”
韩千叶脸一板，道：“呸！那你呢？且不说你愚笨到自投罗网进入刑部，还差点丢掉自己一条命，也不肯说出莫大人所要的信息。如此种种与你素日来的行事作风实在相差甚远。”
巫零无声一笑，不再说话。
韩千叶又道：“罢了，罢了。在江湖，你与老夫是朋友；可在这里，你与老夫各为其主。故今日之事老夫不会告诉任何人，但下次再见，老夫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最后一眼看来极为狠辣，但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巫零叹了口气，眼里幽光一抹，皇宫内隐藏着如此高手，且来去自如没有被人察觉，实在是危险至极。
还有……
韩老二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莫修？庞家的影响力难道就这么大吗？
巫零微微有些失神，她忽然听到几个脚步声，大约是因为方才与韩老二打斗时弄出的声响惊动了附近的人。
巫零准备一展轻功，可一下提不起力气。
几个侍卫走来，见到她孤身一人在此，惊疑地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姓甚名谁？为何此刻在这里？”
“我……”
巫零的笑意凝滞在脸上，眼下穆思渊因杀人的嫌疑刚刚入狱，她自然不能说自己是映月楼的宫女，可她对皇宫也不算熟悉，一时半会竟想不到合适的谎言，这倒让她微微觉得窘意。
侍卫见她不说话，目光立刻有了森然的意味：“你如此面生，出现在此地，莫不是杀人凶手？”
“兄弟们，将她擒住交给总管大人领赏！”
“咱们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
“她是朕的人。”
在几个混乱的声音里，这个微沉低醇的声音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皇帝从几丛灌木树后走出，停了脚步，声音陡地变得冷凝，“尔等还有意见吗？”
四周一下万籁俱静，他满身的威严让人无法逼视。
几个侍卫立刻跪下，扇了两个耳光道：“奴才不敢，都怪奴才多嘴。”
巫零叹了口气，都是习武之人，看不惯他们一身奴相。
皇帝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奴才告退。”
几个侍卫起身告退。
待他们走后，巫零四下一顾，见再无旁人时轻轻一笑：“多谢。”
这两个字显得客套极了。
皇帝（慕白）心下一沉，微一踌躇道：“你在此处查案吗？”
巫零“嗯”了一声，指着旁边的淡蓝小花捂住了鼻子：“这是什么？”
皇帝（慕白）跟着转移了话题：“它是‘猫薄荷’，能让猫产生幻觉，一般情况下可维持一盏茶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巫零道：“难怪此处会有猫出没，据思渊所说‘猫薄荷’是近日花坊新栽之物？是何人的意思？”
“贤妃。”
“就是那个与思渊一同以嫌疑人身份被关入狱监的贤妃？”
“正是。此人还是阎大人的眼线。”
说起这位阎大人，巫零一下就明白他的动机：“他一方面要我在宫外查案，一方面让贤妃在宫内种植下‘猫薄荷’，其目的一定是想重提永煕帝被杀一案，铲除庞氏一党。眼下种种皆是他的舆论武器，有了这样的氛围，就能让朝中众人倍感压力，甚至让某些人骑虎难下。”
“我也这样想过，倘若真相如此，那么公主被杀一案就可能不是偶发事件，而是早有预谋。”
皇帝（慕白）望着巫零，仿佛是许久没有这样与她探讨案情，一切仿佛回到曾经，可眼角余光瞥见一身金黄色的“皮”，慕白低了眉角目光，于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巫零见慕白垂下的眼里漆黑一片，知他心思繁杂，刚想开口，就听到一个清婉的声音——
“恭请皇上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