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竹

石五原本是农户，后来为报恩加入娘子军，成为辅兵营的匠户，可以说身份变低了。

现在有机会能从匠户直接升成官身，原本该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

可他却不愿为了前途，宣布跟陈南断绝关系，在这关键时间自愿退出制盐厂。

这等品行，让陈南都愣了许久。

“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石五摇头，态度坚决：“当日受郎君教导画技，已有师徒事实。

石五虽然卑贱，却也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又怎能为前途，跟郎君断绝关系。”

石五憨笑，“更何况，石五能得制盐的功劳，全赖郎君推荐，若是为了前途就背叛郎君，岂非禽兽不如。”

有人面对泼天功劳，面对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却甘愿放弃，只因不愿在你落魄时背叛你。

说实话就算陈南久经商场，见多尔虞我诈，早就心硬如铁，此刻也暖烘烘，被深深感动了。

只是。

“忠心可嘉，郎君我很是感动，就是太蠢了，简直蠢到家了！”陈南瞪眼。

石五一愣，手足无措，结巴道：“郎、郎君什么意思？”

“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陈南无语，

“殿下生我气是真的，但要说你家郎君我失宠了，那可未必。”

“那我的功劳…”石五明白了陈南的意思，眼中放出光芒。

“自然不会受到影响。”陈南说着有些恨铁不成钢，“就算可能有影响，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

你就不能死皮赖脸的拖着，人家真把功劳抹除不给了，你再回来也不迟啊。

多大的人了，还在乎这点脸皮。蠢，简直太蠢了！”

骂了石五一通，陈南才消了气，“你且安心回去，好生做事，该是你的功劳谁也夺不走。”

石五欣喜若狂，竟噗通一声跪到在地，向陈南叩首道：“谢谢郎君，谢谢郎君！”

完了不等陈南反应，直接起身就往外跑，速度快的堪比百米赛跑。

超脱匠户的身份限制，一跃成为官身，这等机遇错过，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了。

能不错过，石五当然不愿意错过。

作为兰陵公主的贴身婢女，玉竹和简雀两人性格差距很大，简雀安静沉稳些，玉竹则活泼天真些。

然而这三日来，兰陵的营帐里再没有响起玉竹银铃似的笑声，以往吵闹的营帐安静得让人不安。

才短短三日，玉竹似乎消瘦了许多。简雀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十分心疼，又有些生气。

“你真是鬼迷了心窍！”简雀玉指点着玉竹的脑袋，恨恨道。

玉竹眼眶突然红了，哽咽道：“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公子给我的感觉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姐姐，公子那日说的话犯了忌讳，惹怒了公主。你说公主会处罚公子吗？”

“不会。”简雀摇头。

以她对兰陵公主的了解，若是真要处置陈南，当日在山脚下就下命令了。

玉竹眼睛放光，生出希冀，但简雀下句话又让她眼眸暗淡下去。

“虽然没有惩罚 但陈公子那番话惹怒殿下，被殿下不喜，以后恐怕会疏远他。

你要有心理准备，殿下有可能会将陈公子调离娘子军。”

那我以后岂不是见不到公子了？玉竹发慌，紧紧抓住简雀的手：“姐姐，你帮我想想办法，把公子留下来行不行？”

“没有办法。”简雀瞪眼，“你清醒点，我们只是殿下的婢女，即便受宠，也难以改变殿下的心意。”

“不。”玉竹突然摇头，眼眸逐渐坚定，“难以改变不是不能改变，我去求殿下，求她不要赶走公子。”

简雀拉住玉竹，气恼道：“你疯了吗？你可知道你去求殿下，是在忤逆殿下的意愿。

这会消磨掉殿下对你的感情，对你的宠幸的。他值得你这样做吗？”

“值得！”玉竹眼泪盈眶，“在见过公子之前，从来没有人夸我有才华，教书教的好，能当女先生，也从没有人说我是小仙女，更没有人送过我画像。

姐姐，公子是不一样的。

公子要是真被殿下撵走的话，他的前途就完了。他那般优秀，那般有才能，该有光明的未来才对。”

简雀无语，就因为别人夸你是仙女，送你一副画像，就值得你付出这么大代价帮他？

她不懂天真的人往往注最深情。

陈南自然也没想到，他无意间的几个举动会给玉竹留下那般深刻的印象，竟甘愿为他下跪求情。

兰陵这几日也很沉默，最开始是独自生气，后来是沉默寡语。

那日在山脚下，听到陈南最后抛出那句用心极其险恶的话后，她简直怒不可揭。

怒那句话太阴险歹毒，还怒那句话是从陈南嘴里说出的。

对于陈南，兰陵最初是感激她他的救命之恩，后来逐渐发现他的才华，转而开始欣赏他。

可她没想到，一个被她如此看重的才俊，竟居心险恶，使出如此恶毒的阴诡手段，离间她父兄的感情。

但在经历了最初的愤怒之后，兰陵逐渐冷静下来，然后陈南那日说过的话开始在她脑海里萦绕不去。

她渐渐觉得，陈南会使出那等阴诡手段，她也是有责任的。

三天里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思考娘子军的未来，思绪逐渐清明，一个计划渐渐在她脑海里形成轮廓。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玉竹突然来到她面前，竟然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兰陵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询问才知，玉竹这是想为陈南求情，求她原谅陈南，不要赶他走。

“玉竹，在你眼中，陈南是个什么样的人？”兰陵突兀问道。

玉竹想了想回答道：“公子才华横溢，但却平易近人，丝毫不像以往见到的那些才俊一般个个倨傲，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最重要的是，公子他善良。”

善良？

兰陵没想到玉竹会这么评价陈南，她脸色古怪起来，那日她可是在山脚下，斥责陈南是阴诡小人的。

“玉竹，你为何觉得陈南善良？”

“因为他对待所有人都一样，他看人时的眼神平和平等，就好似、好似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分贵贱的。”玉竹认真道。

是这样吗？

兰陵回忆，好像真的如此。

“殿下。”营帐外响简雀的声音，“毛球求见，他带了分文书来，说是陈主薄所写，坚持要交给玉竹，让玉竹亲手呈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