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听书
陈南斜着眼看唐光。
如果早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床头摆着一个人头，正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看着自己，陈南觉得没有人不被吓的跳起来。
甚至会留下深深的阴影，短时间内消除不掉。
但是唐光这家伙，看着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似的。
大清早的，竟然亲自登门，催促陈南查案。
面对陈南异样的目光，唐光没有丝毫不自在，平静道：“既然静安伯不肯接受三司的结案陈词，又千方百计，逼迫我继续查案，那么请静安伯说说，你觉得三司对乾院案子的结论有何不对？
你又掌握着什么样的证据，能够证明三司的定案结论是错的？最后请把这些证据交给本官，以便本官继续查案。”
把证据交给你？
陈南明白了。
这家伙根本不是来积极查案的，而是打探他手里的证据的。
如果陈南真把手里掌握的证据交给唐光，跟交给凶手本人没什么两样。
“唐少卿，查案的事情不急，本伯知道个有趣的事情，可要一起去看看？”陈南道。
“伯爷，查案要紧，毕竟陛下只给三日时间。”唐光眉头微蹙。
“埃，不急，今天不是才第一天吗？”陈南起身，继续邀请：“真的很有趣，唐少卿确定一起去瞧瞧？”
清风居，二楼，雅间。
昨日听了新书的人，今日早早就来等候着。
别看只一晚上，巧嘴张开新书，而且新书故事颇为不错的名声已经小范围传开。
所以今日清风居的人流更火爆。
若非三叔早早就派人在清风居定了位置，此刻根本抢不到包间。
包间的位置非常好，打开窗户，正好能够看到巧嘴张说书的桌子。
陈南倒了杯推过去，“唐少卿，还没开始呢，先喝茶。”
唐光端起茶杯，抿了口，却根本无心品尝这茶的好坏，眉头微蹙的瞥了眼面带浅笑，饶有兴致的陈南。
他没想到陈南说的，有趣的事情就是听书。
近段时间以来，长安城里兴起一种新兴职业，叫说书人。
唐光对此有所了解，也听过几次，觉得算是个新乐子。
但是，听书很有趣吗？
好像是的。
“张先生来了！”
大堂里突然响起客人兴奋的喊声，唐光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略显瘦弱的身影走入茶楼。
随着他的步伐，客人们像是看到了偶像一般，纷纷打招呼。
巧嘴张脸上满是谦和的笑容，微微躬着身子，对打招呼的客人们，抱拳还礼。
“张先生，桌子已经给你准备好。”
等巧嘴张来到柜台前，清风居的刘掌柜也热情打招呼。
“多谢。”巧嘴张拱手道谢。
来到桌子后，巧嘴张先是站定，像往常一样，抱拳朝着大堂以及二楼雅间环绕一周，给客人们打招呼，顺带说两句开场话。
等目光从某个包间绕过的时候，巧嘴张动作突然顿住，眼神瞬间激动起来，甚至脚下一动，下意识就想要走过去。
他之所以如此失态，自然是因为看到了陈南。
陈南朝着巧嘴张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惊慌，也不必来见他。
巧嘴张只好止住动作，收回了已经跨出去的半只脚。
“说书唱戏劝人方，
三条大道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
人间正道是沧桑。
诸位恩客，书接上回，乾院管事宣布，巧云出阁，一时间在乾院顾客中引起轰动，无数的人都早早备好柴资，摩拳擦掌，准备在巧云出阁日争夺一番……”
巧嘴张念定场诗时，声音还略微颤抖，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迅速找回自己的节奏。
故事从他口中娓娓道来，几乎所有听众的脑海里都仿佛展开了一幅画面，如同电视剧般在播放《巧云传》的电视剧。
同时，前文提到的那个，出身高贵的当朝重臣出场了。
“却说这位乾院贵客身份高贵，不同凡响，当前去接他的马车停下下，乾院的管事亲自上前，为其先开门帘，满脸谄媚笑容的将其请出来。”
巧嘴张花费了一番口舌来形容这位贵客，顿时引得清风居里众听众浮想联翩。
有些身份不低的人觉得巧嘴张所形容之人似曾相识，甚至不可抑制的，开始按图索骥，跟现实对照，想找找看，这“似曾相识”之人是谁？
不等他们想出来，巧嘴张见气氛烘托已足，不徐不慢的将那人的身份道了出来。
“这位贵客年仅三十许，气质高贵，一举一动都充满贵气，其人气质之绝，仿佛遗落尘世的谪仙。他便是出身顶级世家的卢家，位居当朝左侍郎之高位的卢在中。”
巧嘴张掀开谜底，大堂里先是寂静片刻，旋即喧闹起来。
卢家，左侍郎？
无论是那个身份，对清风居的听众来说，都是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五姓七望之名，可谓是无人不知。
陌生是因为，不管是五姓七望还是当朝左侍郎，对普通人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
与此同时。
二楼包间里，唐光霍然起身。
普通的听众也许会以为，巧嘴张嘴里道出这人，是话本为了吸引人兴趣，虚构而出的。
但他可是大理寺少卿，又对乾院之案知之甚深。
出身卢家，位居左侍郎。
其人的真实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最重要的是，“卢在中”这个名字。
卢家嫡系，已经近乎被确定为卢家年青一代的领军人，位居当朝礼部左侍郎的人，叫卢介，字存中。
存中，在中。
意思相近，明显就是在影射卢介。
靖安伯知道卢介是乾院恩客！
唐光心中震动，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乾院之案是陈南掀起的，最初的口供也是他审问出来的，知道这点并不奇怪。
实际上，唐光最震惊的，陈南竟然敢把这件事情编成话本，然后还指派长安城中最有名的说书人之一的巧嘴张，公然在清风居讲书。
回过头再想想，刚才巧嘴张说的故事。
那还是什么影射？
几乎是明说了！
“靖安伯，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唐光惊疑不定。
“唐少卿不觉得这故事很精彩吗？”陈南很淡定，笑着道：“故事本身精彩，巧嘴张讲的也很精彩。你说需要多长时间，这故事才能在长安城中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