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只想说对不起。”谈意脸上那两行晶莹的泪水慢慢地停住了，一双黑幽幽的眼神氤氲着雾气，复杂地望着季儒柏。
他回来没有指责她在季家掀风作浪，没有因为爷爷的事情对她大呼小叫，而他发泄自己苦闷的做法，只是自我惩罚。
一个人躲在浴室里一根又一根地抽烟着。
“没事了。”季儒柏轻描淡写地回答着。
这个男人把一切地担起来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算是他再怪，也不能挽救什么，那何必再多一个人为这种事情自责。
“我明天能去看爷爷吗？”谈意试探性地问着。
如果季儒柏拒绝让她看，她其实不会怪他的，毕竟病人需要静养，万一谈意一出现，把爷爷再气出个好歹来，那真得算是故意的了。
“可以。”季儒柏低声回答着，“爸现在在医院照季爷爷，明天你去看后就回来，月子期间，还是别乱跑，到时真会落下病根。”
谈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知道了。”
季儒柏双眸沉重地看着谈意，心里却担心着爷爷的身体。
此时季中青一个人在医院内，海城虽然已经开始转暖，但到深夜时，温度仍然比白天降了很多。
爷爷目前戴着氧气罩，正深度昏迷着，其实这种状态下也不用季中青的特地照顾，所以他在一旁的陪护床上偶尔闭闭眼还能休息一下。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惊醒了正在小憩的季中青，他怔了一下，应道：“谁呀？”
“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门便被开了进来。
冷薇薇就这样出现在病房内，季中青震惊地望着她，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那个谈意把爷爷气到住院了。”冷薇薇故装心疼地上前，望着昏迷的爷爷，伤心地蹙眉着，“那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坏，爷爷年纪这么大，她怎么一点都不体谅？”
季中青沉脸望着冷薇薇，此刻他心中的疑虑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薇薇，我有件事想问你？”季中青沉声询问着。
冷薇薇抽回那伤心的目光，不解地看着季中青，问道：“什么事？”
“那份ＤＮＡ报告，可信度有多少？”季中青一问，冷薇薇显然震了一下，明显的双眸闪烁着。
她是个精明的女孩，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浅笑道：“季伯伯，那是权威机构检测出来的，可信度是百分百的。”
“我知道可信度百分百，可是有没有可能他们弄错了样本，如果那个孩子是儒柏的，然后被我们亲手给处理了，那是会遭天打雷劈的。”季中青在家时被谈意质问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惶恐的，深怕自己弄错，把亲孙女给送走了。
“季伯伯，人家权威机构的检测是严谨的，怎么可能会出错。”冷薇薇淡淡地笑着，安慰道：“别想太多了。”
季中青当然知道检测中心是严谨的，他怕就怕冷薇薇从中搞鬼。
当时他真是昏头了，再怎么样，应该等儒柏回来，然后带着孩子去检查，为什么当时会一时脑热，信了冷薇薇的话。
“薇薇，现在孩子呢？”季中青想把孩子重新带回来，再去验一次。
“孩子，夭折了。”冷薇薇一脸认真地看着季中青，“不足月，身体器官衰竭，你又没让我送到好的医院，只说赶紧送走，所以就没了。”
“什么？”季中青震惊地看着冷薇薇，他不知道她刚刚说的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是很显然，冷薇薇根本不愿意说出孩子的下落。
“季伯伯是在怀疑我说的话吗？”冷薇薇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季中青的怀疑，她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女人。
“薇薇，孩子是无辜的，谈意失去孩子后，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如果……”季中青试图套冷薇薇的话，可还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孩子真得没了。我要孩子也没用呀。”冷薇薇沉声回答着，“季伯伯，我只是来看爷爷的，如果你怀疑我，你可以去报警的，反正当初把孩子抱给我，让我处理的是你们。”
季中青一听这话，眉头立即一蹙，冷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伯伯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听不懂我的话？”冷薇薇讽刺地笑了笑，“我们是同一条船的，船没靠岸，谁都不能提前下船。”
“冷薇薇，你别太过份了，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想要耍手段嫁进季家，你还得巴结我。”季中青心中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
原本以为谈意因为合同而跟季儒柏签定结婚契约是最可恶的，现在想想，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冷薇薇，竟然变得这样的陌生而可怕，这才是最悲哀的。
当初她的逃婚就应该让他明白这个女人是可怕的，可他竟然相信了她那张哄骗的嘴。
“我干嘛要巴结你？”冷薇薇不以为意地瞟了一下季中青，“一个在季家吃闲饭的人，天天说一些破相声，如果不是儒柏养着你，你跟废物也差不多了。”
“你……”季中青气得狂咳了几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冷凡，心酸地说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一步步成功，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怎样的人？”冷薇薇故意糊涂着，“季伯伯，你要搞清楚自己是什么人，然后再去评价别人，那边有卫生间，里面有镜子，赶紧先照照自己。”
季中青已经气到血液沸腾了，他现在完全相信自己信错了人，而也可以笃定那份ＤＮＡ报告就是冷薇薇做了假。
一想到自己亲自把亲孙女交给这个一个可怕的人手里，季中青心一凉，悔恨地重重捶打自己的胸口，嘶声痛哭道：“我真是瞎了眼，把我的亲孙女交给你这样的人，你把我的孙女还回来。”
“亲孙女？”冷薇薇挖苦着，“季伯伯，那个口口声声说孩子是野种的人好像是你吧？你不是一口咬定了孩子不是儒柏的？”
季中青被冷薇薇质问得一愣一愣的。
只见眼前这个妖艳的女人轻扬嘴那鲜红的嘴角，轻抿了一下双唇，说道：“想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季儒柏的吗？”
“肯定是。”季中青坚定地回答着。
冷薇薇笑了，笑得更加大声，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那个孩子就是儒柏的亲生女儿，你的亲孙女，你们季家的第一个孩子。”
“孩子现在在哪儿，你把她还给我们。”季中青已经失控了，在听到冷薇薇肯定的答案之后，他已经彻底地疯了。
他是有多么愚蠢，才会去怀疑谈意，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谈意的百般讨好，为什么当时就看不见了呢？
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孩子？
他可怜的孙女，没有足月就出生，还被他这个狠心的爷爷设计，交给一个可怕的女人处理。难怪爷爷会突然晕倒，那是因为爷爷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而他，百死不能赎其罪。
冷薇薇冷漠地看着季中青，说道：“想知道孩子在哪儿吗？去天堂找孩子吧！不过，像你这种爷爷，应该上不了天堂吧？”
冷薇薇冷笑过后，转身便离开了病房，当她把病房的门重重甩上的时候，季中青退后两步，双腿重重地撞击到病病的栏杆处。
那钻心一般的疼痛现在不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会因为谈意当时的一时气话而拿来当真。
季中青老泪纵横着，自责地一次又一次地捶着胸口。
他喘不过气来，他也想像爷爷一样，就这样倒下去，不用再去想太多。季家一直人丁单薄，当初他跟爷爷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现在想想，多么讽刺。
季中青走出病房，让护士照看病房的爷爷后，他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季家。
他不顾一切地上了楼，敲开了季儒柏跟谈意的房门。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谈意正沉沉地睡着，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刚开始还以为是幻听，后来仔细一听才知道真得有人在敲。
她缓缓地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动作非常轻缓，就是怕惊醒正在睡梦中的季儒柏。
当她开了门，看到季中青的时候，错愕地望着他，不解地问道：“爸，你怎么了？”
“谈意，如果爸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你会原谅我吗？”季中青痛苦地望着谈意，沉声问着。
谈意不解，再加上刚睡醒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季中青这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让她反应不过来了。
“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么晚了，赶紧回房睡吧！”谈意淡淡地嘱咐着。
季中青很想全盘托出，可是有些话，作为长辈，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愣在卡在喉咙半天就是说不出来。
“睡，我恐怕这辈子都会活在恶梦当中了。”季中青苦笑着。
他这么费心思地回到季家，不就是想向谈意忏悔的吗？
可是当谈意将房门一开，那一声“爸”叫出来之后，更是让他惭愧，如果他道出真相，谈意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