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请柬
“和合图一夜之间死掉了八个大佬,都没有你昨晚在差馆开枪打死个外江青帮佬威风。”姚木坐在邓峰的办公室内,嘴里叼着烟斗,手则轻轻的揉动着旧疾复发的膝盖,开口说道。
邓峰脸色铁青的低着头沉默不语。
“好几家报馆来了记者,如今正在外面对着那具尸体拍照,我下车时还不断追问我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姚木把烟斗里的烟灰扣干净:“阿峰,你几时能改改脾气?不是跟英国人一起打过仗,他们就能事事罩着你,做差佬不是只用枪,更要用脑。”
邓峰抿着嘴唇,最终似乎忍不住,抬起头对姚木辩解道:“木哥,我记得你讲过,执法就是要实现公平正义,我不肯与那些江湖人同流合污,就是始终相信,一旦沾染就没办法继续追求你讲过的公平正义。”
“执法的确是要追求公平正义,但执政不是啊,英国人罩你时,你想怎么追求都冇所谓,但是昨晚那件事明显是搞不定你,上海那班人搞定了杜老志,你仲想追求公平正义?追求留在这里打杂都是奢望啦,我调你回大馆,在我手下继续做事,再慢慢找机会。”姚木站起身,活动着身体,朝门口走去,经过邓峰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不服气,香港是英国人话事,香港警队也是,自然是他们钟意点样都可以,刚好杨森那班人一直在大馆上蹿下跳,调他来西环这种重要环头,他总不好再向鬼佬告状,话我姚木偏心。”
听到姚木嘴里冒出来的人名,邓峰看向姚木,有些不可思议:“木哥,不会吧,就算调走我,大不了让其他兄弟接手,便宜那班山东差?”
“你就只能抓贼,接不了我的位置。”姚木怒其不争的叹口气:“调来梁沛,黄升那些人继续同上海佬斗呀?害他们也同你一样,全都继续回我身边开工?那我辛苦调你们来这些环头出来做探长,是为乜鬼呀?现在开斗,如果上海人搞些悍匪天天在西环玩枪战,丢手雷,我要有几多兄弟才够鬼佬训斥罢黜?当然是现在退一步海阔天空,等上海人真正反客为主,在西环安心赚钱时,再同他们聊啦?那些本地帮派为什么惊你?因为生意家人都要靠你的地盘发财,上海人现在为什么嚣张,因为他们一无所有,等他们有了钱财地位权力,对这座城市有了眷恋与依赖,他就不会再希望世道够乱,反而最盼望香港长治久安,方便他专心搵水,到那时,再找他们谈。”
对自己的心腹手下说了一大段话,姚木才拉开门走了出去,邓峰叹口气,打量着这间自己靠在姚木手下拼命才赚来的探长办公室,目光有些不舍:
“扑街,早晚有一日抓光你们这些外江佬!”
“不要再赌气,出来,挤出个笑脸,是你打死人家,不是你死老婆,笑的真诚点。”姚木从外面再度推开门,对邓峰说道:“给外面的死者一个好价格,让他平安入土,乖乖道歉,还有,上次你那三百两黄金,我少赚很多,我交给上面的是成色十足的港制金条,你给我那些走私货,成色差了太多,根本卖不出高价,我老婆已经让我狠狠收拾你,晚上同我回家吃饭,你最好想好理由劝她消气,不然她每晚吹枕边风,你死的一定很惨。”
看到邓峰仍然面有不甘之色,姚木随口用黄金打趣,搂着邓峰朝外走去,顺便让他晚上与自己一起回家中吃饭。
邓峰低着头,被姚木带出了办公室。
居然是杨森,这班山东差,木哥压了他们几年,还是被他们得到机会窜了出来!上海佬,山东差,这些内地来的家伙……
……
李裁法从旁边的花篮里摘下一支玫瑰,在鼻前嗅着,坐在空无一人的丽池夜总会舞台正中央的台阶上,在他面前的台阶下,是杀气逼人的白焕飞和脸色难看的金德明。
“姚世雄?”李裁法打量着手里的玫瑰:“当众落了你的面子,说上海青帮与香港青帮不是一路人?”
白焕飞点点头:“裁法先生,我只求去做了他,您开口把我逐出去,这样就算我杀了他,闹到那些老家伙面前,也与您无关。”
“裁法先生,姚世雄这么足的底气,甚至当着本地帮派那些人说出上海青帮,香港青帮的两家话,该不会是后面那些老头子替他撑腰吧。”金德明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昨晚深夜,白焕飞带着人怒气冲冲回了丽池,没等金德明询问如何,就抄起两把手枪掉头准备离开,是金德明让人把白焕飞按下,仔细问清楚之后,这才等李裁法早上醒来,连忙带着白焕飞来向李裁法汇报昨晚经过。
李裁法手里摆弄着花瓣,语气漫不经心的说道:“老头子们捧的人,没摔下去,倒让那个姚世雄把你该说的话抢先说出来,把你自己气的半死,今天一大早,我就又收到消息,和合图那些老家伙全都死干净,无数证人说半夜听到凶手自称青帮姚世雄,可是西环整个警察局都能作证,案发时姚世雄在警察局做客,再加上昨晚你出现,所以这顶凶手帽子,先不由分说扣在我的头上,阿飞,你过来。”
白焕飞迈步走到李裁法的面前,李裁法抬头时,白焕飞认定李裁法要惩戒他,下意识闭眼,可是李裁法只是伸手整理了一下白焕飞的领口,微笑着问道:
“我被人栽赃杀人,怎么没有打算去做了对方呢?”
“裁法先生心胸开阔,我是个小人……”白焕飞哪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下意识接口拍了句李裁法的马屁,不过李裁法并没有笑纳,而是一瞪眼:“屁话!我李裁法什么德行你们几个会不清楚?不做小人能活到现在?是靠见机识相四个字。”
他说着话,把手里的玫瑰别在白焕飞的胸前口袋内,端详着点点头:
“摔不下去就要捧,捧的高些,再高些,去,戴着这花,买些礼物,乖乖去赔礼道歉,就说昨晚是你喝醉了,乱搞事,以后看见姚世雄,一定退避三舍。”
白焕飞呼吸粗重的立在原地不肯动身,脖子上青筋都已经因为李裁法的话凸了起来:
“裁法先生,我阿飞虽然不是什么闻人大亨,但也不是没骨气的瘪三混混,昨晚的事我没有做好,裁法先生如何处置我都甘愿受罚,可是让我现在去登门给他赔礼道歉?不可能,不如您现在开枪打死我。”
“裁法先生,金经理,飞哥。”外面一个服务生快步走进来,躬身行礼开口:“外面有个人要见裁法先生,说是金廷荪金先生府上来下请柬。”
李裁法双眼微微一眯,随后笑了起来,对飞哥说道:“看,姚世雄就比你懂什么叫见机识相。”
随后他看向服务生:“请进来。”
时间不长,外面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袭黑色中山装,随着服务生走了进来,李裁法从台阶上站起身,微笑着朝青年迎上去,嘴里笑着问道:“阁下面生,不知是金三爷府上哪位名士?”
“鄙人陆中孝,是金先生门下最不成器的弟子,所以只能帮金先生做些跑腿的粗活,不敢当裁法先生的问候。”陆中孝双手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李裁法:“金先生请裁法先生,晚上金公馆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