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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只为利来

送走刘能,弃之依然坐在氤氲的红泥火炉前,水汽弥漫,被钻窗而过的北风狠狠地吹散,露出他那张冷冽英俊的脸庞。他薄唇紧抿,琥珀色的瞳仁没有一丝温度,手中的茶已凉透,他还是一饮而尽。

少顷,他唤出小满,往沈家船坞的方向去了。

杜且不在船坞,她坐阵思归香坊。在香坊还有当时广招的工匠,其中还有顾衍安插进来的人手,眼看交货日期临近,香坊的产能不足,那些工匠蠢蠢欲动,数度鼓吹交不了货,思归无法按期交货,工钱也就无法兑现,继续呆在这个香坊,也就没有前景可言。于是,以伍都和黄四为首的香工在工坊内部制造混乱,以罢工为名,要求离开工坊,寻求其他的谋生途径。

可杜且拿出当初他们签订的文书,要求他们按月赔付还未到期的工钱。也就是说,伍都和黄四只在工坊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若是此时离开思归,将按照文书上的月银,赔付剩余的四年又十一个月的工钱。

伍都等人傻眼了,“这怎么可能!”

杜且却道:“没关系,你可以拿着你的身契去官府告我。还有,你不妨找人仔细看看文书上的条款。这其中还有一条,工坊没有订单期间,只提供食宿。”

黄四与伍都面面相觑,“可你不是说过,若是无故辞退我们,也要赔付相应月份的月银。为何还有这么一条?”

杜且当时也有她的考量,因为急需用人,没有太多的时间追根溯源。若是一个个地查,耽误交货时间不说,也会让有意谋生之人望而却步。

因此,她在文书中加了一条没有明说的条款,可以说此举有欺骗之嫌,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倘若都只为谋生而来,这项条款最后她肯定不会执行,但如伍都和黄四之流,这就派上用场了。

现下,在船坞的地下工坊即将完成所有香品的制作,她已经没有顾忌,而思归香坊的这批货,并非思归的同名香品,而是为了交货之后推向市面所准备的另一款香品。这些香工走了,她并不担心没有人继续,船坞的那批工匠在交货后回到香坊,正常制作香品即可。

杜且不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她相信在这些工匠中,伍都和黄四之流,只是极个别,想要长久地谋生者还是占绝大多数。因此,当夜她让杜平挨个把情况摸了一遍,安抚情绪,大概有近十人言辞激烈,并扬言要到知府衙门状告思归香坊的霸王身契。

当夜,在杜且回到沈家后,伊本蕃长来访,久不见客的沈老太爷还是与他谈了一个多时辰,直至亥时,伊本蕃长才从东院出来。

杜且紧接着求见,沈老太爷没有避而不见的理由,可整个人疲态不加掩饰。

“老朽正好也有事与你相商。”沈老太爷示意她落坐,“傅青山与隆祥庄的事情,老朽确实是没脸见你。这个女婿是老朽选的,他变成眼下这副模样,都怪老朽识人不精。你放心,沈家的船,绝不会让他傅家的人主事,也不会让他的人登船,隆祥庄的物货能不能上船,都由你来做主。沈家重启商舶是你一手操办的,老朽虽然不知道什么样的因源际会让你此番决定,但老朽还是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事已至此,沈家已由杜且一人在操持,沈家的过往也该对她说明白。

“我沈家是大海商之家,在你嫁进来之前,沈家已经开始没落。因此,很多人已经忘记,也不会对你提及,在泉州还未设立市舶司之前,沈家乃是以私舶起家,在市舶司设立之后,还是以私舶为主。但为了市舶司能完成朝堂的抽解任务,时任市舶司提举向我提议,只要我缴纳一定的税赋,对泉州城助益良多,沈家的商舶进出都可以免检,只要列出清单换取公凭即可。”

“我答应了,并且屡屡为了泉州城的海上贸易兴建各种设施,直至我再也无法出海。而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四海和严儿相继出海,都未能活着回来。风行号的回归,又恰逢柴从深任提举市舶司,这个没有规矩的家伙并没有对沈家的商舶高看一眼。但有一点,八大商户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地想逼你还债,只能说明沈严当初所欠债务,并非市舶司公凭上所列清单,但已经死无对证。我想,严儿必然是做了一些沈家从来没做的事情,比如走私违禁物货,甚至是答应带回一些禁榷商品,却不被市舶司所博买。凡此种种,我不曾过问,但也略知一二。”

“如今沈家商舶重新出海,必然会有人上门,图的就是沈家免检的金字招牌。当然,你也要与市舶司再次确认,我沈家商舶所拥有的权利。你可以不走私,不贩私,但沈家的权利不能丢了,这是沈家大海商之家的荣光。不仅如此,沈家的商舶途经南洋诸蕃,及至三佛齐,都有额外的优待,这些陈三都会一一打点。但商舶从泉州城离开时,所载物货均由你定夺,陈三只听命于你,但他是纲首,他也有权自带物货出海交易,至于他能带何种物货,也由你来定。也就是说,沈家自此出海贸易的商舶,究竟是何种走向,你要有一个定案。”

沈老太爷一口气说完,长长地喘了喘气,“至于随船出海的牙人,弃之不能去,还不到他出海的时候,你也需要有人在身边替你打点。陈三出海,我这边就没有为你四处打探消息的人,阿莫能做的有限,偏院离不开他,你身边的人除了杜平,剩下的都无法在外助益。而你眼下树敌不少,不能让自己孤立无援。”

杜且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她入门三载,与他斗智斗勇,而今听到这番发自肺腑之言,她竟有几分恍惚。可转念一想,她不过是沈家与南外宗博弈的棋子罢了。

沈老太爷想要沈家的权益,也要看南外宗肯不肯给。而南外宗依惯例给了,那于她又有何好处?

“其实,妾想见翁翁,还有一桩事要问翁翁讨一个说法。”

沈老太爷阖上眼睛,摆摆手说:“你且说来听听。”

“妾为沈家四处奔波,妾能从中得到什么?”杜且直言不讳,“阿娘为了沈容,守着沈家几十年,可妾还债是为了离开沈家,却这一路并非还债而已。他日还清债务,沈家荣耀满门,妾却树敌众多,孑然一身,又该如何安然离开?”

“你想要什么?”

“这还用说吗?沈家的商舶重返之日,妾要返航物货之利的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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