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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巨大的诱惑

杜且不得不为自己考虑,罗氏对待沈家的家产可以说是严防死守,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分毫。杜且创立思归是借章葳蕤之名,但也拿了沈家不少的香料,万一罗氏与她计较起来,她还是要还的。思归的工坊,用的是沈家的旧仓库,她掌的家想怎么用都可以,但深究起来,此处乃是章葳蕤的工坊,沈家要收租金也实属正常。如此一来,所剩的利益也不会太多。他日,她与章葳蕤想要离开泉州,总不能只剩她的嫁妆。

一如罗氏所言,杜且也要为自己考虑。杜且不会以为这是善意的提醒,而是在警告她,沈家的一针一线,她都带不走。

沈老太爷沉默许久,久到杜且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他才睁开混浊的双眼,“三成。”

“既然如此,这商舶的公凭也没递,出海之事就此作罢吧!”杜且并非一定要出海,这桩事一开始是傅青山的提议,弃之也认为沈家的名号不用白不用,杜且觉得有利可图,可以一试。可是船还未出海,闹出来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出或者不出,都在于此间丰厚的利润。

可若是只为他人做嫁衣,杜且是万万不干的。

“船是沈家的,纲首也是沈家的,你什么都没做,就想分走五成利,这根本就是趁火打劫!”一提到利润的分成,沈老太爷的眸中精光微闪,即便是缠绵病榻数年,脑子依然清明如昔。

杜且勾了勾唇,眼底尽是凉薄,她挺了挺背脊,淡道:“东平王是妾的义兄,刘提举是我父亲的学生,总是欠上一些人情。为了沈家,我连章家都得罪了,我外翁若是知晓其中原由,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为了一个沈家,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人,他日我有家难归,六亲无靠,这帐我该与谁算?不如,翁翁先与妾算上一算,这到底该分多少利?”

杜且说的都是实话,用的都是她的人脉,干的却是沈家的事情,赚到手的也是沈家的。为了还清债务,倒也是有情可原。可是沈家的商舶一旦出海贸易,一来一回之间,可就不是五万贯而已。想当初,沈严承诺八大商户十倍之利,可不是说说而已,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可想而知,若是没有二十倍之利,又怎会舍得十倍之利。

倘若没有她与南外宗、市舶司斡旋,单凭一个陈三,只怕这沈家之名的商舶想走也走不了,更不用提所谓的免检之权。

沈老太爷朝她深深地望过来,“当初是你说的,还清债务之后,还你自由,你离开沈家,各不相干。”

“此一时彼一时也。”杜且摇头,“这趟出海,可不仅仅是还清债务,还会让沈家再度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海商。妾为沈家带来如此荣耀,难道翁翁舍不得吗?翁翁舍得沈家两代人,却连这点利润都不肯相让。”

这句话直戳沈老太爷的痛处。他一生叱咤海上贸易,历经风浪,却不曾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可以,他愿意用他一世的风光,换他二人的生还。

“那好!不过我有个条件。”沈老太爷深知杜且句句在理,“我要你入股沈家船坞,沈家的商舶重新出海,你也要承担一半的风险。”

杜且深深蹙眉,“翁翁这是要把妾绑在沈家这艘船上?”

入股沈家是巨大的诱惑,可她何时才安然离开泉州!

“只要你入股沈家的产业,即便是你婆母,也不敢分薄你的收益。沈家船坞的往来租赁,你也能得其一半之利。鉴于此,你的后半生衣食无忧,谁都要高看你一眼。”

可她眼下还没还清债务,就可能已经身无分文。

这沈老太爷也太狠了,明显是想把她留在沈家,却又给了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从南院到东院,一路的秋风吹得杜且越发清醒,可她似乎没有选择。其实,成为沈家真正的主人,对她有利而无害。她不是罗氏,事事都是为沈容着想。她所做不过是为了自己,单凭一个思归香坊,并不能保证她和章葳蕤日后的生活。况且,思归要想做大,也需要稳定的香料货源。

她还需要和弃之相议一下,即将出海的商舶要甄选的物货,以及递交公凭的各项事宜。

从东院再到偏院,杜且大致有了规划。她没有想到,会有一日,她也有自己的产业,而不仅仅是铺面、田产之类的奁产,而是一个船坞、一个商号,甚至还有航行于海的商舶。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巨额利润!

可弃之还没有回来。

已是亥时末刻,苏比已经吃饱喝足进入梦乡,小满也正要入睡,惊见杜且前来,立刻光着脚来迎。杜且示意他回屋去睡,她独自坐在廊下,温了一壶酒等人。

阿莫也不在。他日间在偏院,夜间都会去思归的工坊值夜,生怕有人趁夜生事,徒增事端。

但她等到子时末刻,仍是未见弃之的身影。冬青来劝,她也没有强留,抱着酒回了自己的院落,独自畅饮过后,一睡到天明。

据偏院的门房说,弃之一夜未归。

杜且让人多备了一份朝食,她正好在去南山印记,会途经蕃坊。可到了平安号,店门半开,牙人们都还没有到,眼下正值出海商舶装货的日子,大都在码头与船坞之间忙碌。因此,这个时候还在平安号的,只可能是弃之。

杜且悄然走到门口,闻到一股极浅的香气,并非弃之常用的木樨,也不是思归在做的同名香品,而是傅芸常用的伽蓝香。

天才刚亮没多久,傅芸已在此地,她又如何得知弃之一夜未归,还是说她并没有回家,也在此地呆了一夜。

至于是何种结论,杜且都不敢细想。

杜且折回马车,冬青不解地问她:“大娘子为何不进去?”

“六娘在里面。”

冬青却不以为然,“傅家和大掌柜闹得如何不堪,六娘又来做甚?”

她还来,说明她是真的喜欢弃之。

但这话杜且没有说出口,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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