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源记的实力
杜且在防所有人,但她没有说出口。
第一场斗茶,她用一场无懈可击的茶道,让在场的蕃商见识了何谓正统。周决的获胜是一个意外,但也在杜且的意料之中。她不想与本地的茶商合作,这些人与各大牙号的牵扯太深,尤其是盛平号的沈家二房。
周决完全符合她的预期,因为过于巧合,杜且还让杜平摸了他的底细。周决确实是初入泉州,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募商会。据说,他已经买了新宅子,准备在此地长住。
第二场的挑丝会,她给出的参与条件是在此之前没有与牙号有过合作的布庄,或者在挑丝会之前,已经解除契约也可以参加。她要的是最后上船的布庄,都只能与平安号有合作。但她无法保证这三个商户,都没有与其他牙号接触过,时间仓促,眼下也只能先这样。
而这场选瓷,她之所以不以商号而以瓷器的种类来合作,也是基于这个考虑。瓷器是海上贸易最重要的出口物货,无论是蕃商返航还是本地海商集船出海,瓷器都是与丝绸比肩的物货。经过上一场的涤丝会,她已经看透了,想要选择一家没有与盛平号或其他牙号有牵扯的商户,是很难的。倘若从平安号合作的商户中来选定,肯定要被诟病不公。因此,她思前想后,才有了今日的定案。
这个规则是昨夜才出,所有参与的商户在进门前才被告知,仓促之间按种类提交相关的物货,所有的掌柜都被安排到平安号的后院等着。
才和杜且见过礼的文染,对此也有些茫然,“以往也是如此?”
刘能回答道:“此乃首次。首次募商会,首次以种类决定何人中选。”
文染饶有兴致,“有些意思,我倒是想看看,若是源记都中选了,他们会怎么想。”
刘能却隐隐有些担忧,“杜大娘子此举,不就是怕我源记一家独大。”
“只要我们与她合作无间,一家独大的局面,不是与她沈家相辅相成吗?”文染的想法是单纯而又直接的,“从她和平安号的一些买卖来看,她更喜欢独家交易。我觉得这个方式并无不妥,甚至可以做精做细。尤其是生郎,他只喜研究烧制,种类不多,但量产不成问题。日后,公爹你要颐养天年,我也该为源记找一条合适的出路,改变以往的经营,才能使源记的口碑一直延续下去。”
刘能不得不提醒她,“你与杜大娘子不同,她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她只想尽快还清沈家的债务,并不想经营沈家。”
这时,前院传来第一个种类中选的消息。
阿莫居中传递消息。
第一个展示的是汤瓶,也就是斗茶大会上,杜且用的汤瓶。泉州城的窑口以白瓶为主,无法烧制青白相间的汤瓶,但有一款白瓷汤瓶釉色盈润,瓶身细长而兼具手握的弧度,得到在座蕃商与牙人的一致好评,拔得头筹。
而这个白瓷汤瓶,乃是在斗茶大会之后,刘南生熬了三个通宵烧制出来的成品。通体洁白,不带一丝纹路,也无任何修饰,只是一只简单的白瓶子。
文染看到中选的消息,当下唤来跟来的伙计,回去通知刘南生,可以批量烧制。
而后,平安号的牙人随即出现,带着一份拟好的契约文书,谈好相关条款,文染立刻把文书签了,并盖上源记的戳。
杜且对源记的白瓷汤瓶也颇为赞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烧制出新品瓷瓶,并得到一致好评,可见源记的功底深厚,一力降十会,博采众家之长,却并不一味模仿抄袭,而是将自身的长处发挥到极致。
接下来的将近三个时辰的选瓷会,源记一共拿走了九个种类的瓷器,汤瓶、方盘、圆盘、酒壶、碟子、汤盆等一共九种日常用度的瓷器,也可以说几乎涵盖海上贸易最火的种类。
杜且拍案叫绝,“果然是最受推崇的源记。”
“确实实力不俗。”东平王也没想到,源记竟然如此受欢迎,“本王观其瓷器,确实有其过人之处。汤瓶自不必说,独树一帜。其余的日常用瓷,都以南洋各地的生活习性、宗教图腾为修饰,可见是经过一番考校的。”
杜且说:“听闻源记的掌窑是刘掌柜的儿子刘南生,他平日里都在窑口烧窑,不过问源记的经营。因此,刘源花甲之年,还要操持源记,这才不得不让刘南生的妻子文氏接手。”
“这倒也好,文氏出身泉州本地的士族,若是与南外宗合作,沟通必然不成问题。”东平王十分满意,“阿且,你与文氏好好相处相处,日后本王要仰仗你们了。”
杜且却没有这般乐观,“源记若是与南外宗合作,垄断贸易,对其他瓷商而言,并不公平。”
“可源记确实广受好评,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规则是你定的,你不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东平王语气严厉,“今日你若是改了规则,日后沈家的募商会谁还会来?”
“并没有说,募商会的胜者便是南外宗的合作者,也可以从其他的商户当中选,这样就能避免被源记垄断,而断了他人的财路。”
“你想过没有,这会砸了南外宗的口碑!”东平王据理力争,“从不受欢迎的瓷商当中选择合作者,你这是在逗本王吗?”
杜且深深蹙眉,“并不是不受欢迎,只是略低于源记,但不表示不好。”
东平王冷哼一声,“此事不必再议,布庄与瓷商,都按你选这些来定,其他的本王看不上,也不想看。”
说完,东平王拂袖而去。
杜且扶了扶酸胀的额角,让人去把正在忙碌的弃之找人。
可冬青找了许久,也不见弃之的身影。这个时候,他不在场,委实有些奇怪,但杜且管不了许多。
“算了,等回去再说吧。”杜且起身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突然一黑,差点站不住,“去医馆。”
马车太晃,轿子也不稳,杜且只得扶着冬青慢慢地走着。留大夫的医馆离蕃坊不远,走几步并不是难事,可杜且在萧瑟的秋风中还是走出一身的汗。
她停在路边,视线模糊间,她似乎看到弃之宽袍缓带,衣袂当风。
“那是弃之?”她不敢确认,把冬青叫来问。
冬青老实地答道:“没错,他旁边是刘掌柜,源记的刘掌柜。”
又是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