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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弃之的机会

海贼乃是海上贸易的一大祸患,随着泉州城海上贸易的兴盛,往来船舶屡屡遭遇劫掠。在十数年前,海贼更是横行于海,过往的船舶都要支付高昂的借道费,方才自由通行。而后,福建路成立各州望舶巡检司和数个水寨,又得泉州城的海商捐赠由大型商船改建的“海鳅”战船,数年来对南海海域进行严密的打击和清剿。但是三年前,海盗参商横空出世,长期盘踞占城与交趾一带海域,对过往泉州城的海商造成威胁,甚至祸及性命,船毁人亡,可谓是残忍至极。

方亦生多次与参商交手,都没有占着便宜,相互伤亡惨重,这次他受了极重的箭伤,不得不提前回城养伤。而据在占城和交趾的附近海域的水军来报,参商那一战也没有占到好处,已有近半月没有出没。

海面上一时间风平浪静,倒让人生出几许的不安。

说起海盗参商。方亦生只说,此人常年黑色斗篷裹身,不见真容,偶有一次风大掀起帽沿,却见他右眼处蒙了一块黑布,只有一眼能用,但鼻子以下被黑巾蒙住,不知是宋人还是蕃人。

“捂得如此严实,我认为是宋人无疑,甚至有可能近年来失踪的海商。”

在市舶司与望舶巡检司共同召集的剿灭参商大会上,杜且被请为座上宾,她听到方亦生对参商的描述后,发表如上意见。

“但自宋经三佛齐往大食,南海海域乃是必经之路,委实无法一一查验。”但若是以顾衍为切入点,顺藤摸瓜,兴许可以得到一些线索。但这句话,杜且没有说出口。因为没有证据证明顾衍与私舶和海盗有关。

方亦生也不会因此通令东南诸城镇对此展开调查,“这次召集诸位前来,乃是方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杜且望向在座的城中商户掌柜,这些人从一开始便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十分默契地选择沉默,这当中也包括弃之。

弃之感觉到她的注视,抬眸回以一笑。

杜且斜睨他,既然市舶司召集的这次大会是为了让商户掏钱,却还要让方亦生把海盗参商的容貌特征一一通报,似乎是怕大家认为海盗参商是望舶巡检司臆想出来的。

“望舶巡检司常年在附近海域护佑过往商舶安危,每年都要与参商交手数次,且参商船队的装备已远胜于我方,我方战船破损严重。诸位也知道,北方战事吃紧,水军的军费无法增加,修缮战船在短期内也无法完成。而眼下已是三月,离端午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这才是重点。

杜且不能说方亦生不对,向本地商贾寻求捐赠也是理所当然,可这本就是望舶巡检司的职责所在,不能因为是为护佑海商、抵御海贼,而一再向商户伸手。

源记来的人是文染,通常这种场合刘南生都不会露面,他不擅长与人交际,尤其是与官府打交道。文染不说话,等着杜且表态。可杜且正襟危坐,自顾饮茶。

“方教头,战船的修缮与军费的筹措,想必在坐的诸位都是愿意鼎力相助。”弃之站了起来,“但是,除了海贼,海商们还要面对风浪的侵袭,损失巨大。风暴来袭时,这是无法抵御的,这些损失无法弥补,也无处讨还。”

方亦生没想到弃之会站出来反对,他与弃之相识多年,深知他为肃清私舶私货做的贡献。但他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牙人,现下却贵为一号之长,翅膀硬了。

“大掌柜的意思是,方某及望舶巡检司诸将做得不够好?”

“非也。”弃之深深一礼,“方教头劳苦功高,若是没有望舶巡检司,我等海商还有何利可图?可是,一艘战船的造价太高,这三年来泉州城的海商已捐了近三十艘的海鳅,同时往返诸蕃的商舶也少了三十艘。三年来,长风船坞也仅能造出十艘福船,难以应付战船的耗损。钱,我们可以出,义不容辞,但恳请市舶司减免我等之抽解,方是长久之计。”

杜且倏地抬眸,接着道:“大掌柜所言甚是。长风船坞的工匠查看过望舶巡检司的战船,短短两个月只能修复十艘,而且还要停下目下手头所有其他商舶的建造与修缮,才能在端午之前二十艘海鳅下海。但是这会影响到长风今年冬月的出海进度,若是长风不能顺利下水出海,明年长风就要改名叫西北风了。”

弃之与杜且双双站出来,让在场的商户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表示自己的经营也很艰难,钱是有的,但并不是取之不用、用之不竭,还要需要市舶司多多关照,不能一味让他们掏钱,赋税上的减免才是上上之策。

如今泉州城的海上贸易,进出物货看平安,出海贸易看长风,这两个人只要点头,商户的货上长风的船,不是问题。但关键并非是长风的船,而是平安号愿意接手的物货,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可平安号的货是一定要上长风的船。

长风船坞从沈老太爷故去后,所有人都在观望,只等回风号顺利返航,才能确保杜且在海上贸易中卓然而然的地位。

“众所周知,妾还有债务未清,委实没有余钱,只能出力。但这也不能耽误妾还债的进度,否则讨债的上门,妾是让他找市舶司呢,还要找望舶巡检司。”杜且不是不想出力,而是有心无力,“长风船坞若是支撑不下去,还有谁能帮方教头修缮战船。”

方亦生看了赵新严一眼,赵新严也爱莫能助,杜且的境遇他一路看过来,很难为了肃清海贼而强加于她。

刘慎陷入两难,维护海域的安宁与海商的权利,都是市舶司提举应尽之职,可二者若是不能兼顾,明年的赋税只怕是不能向朝堂交代。

刘慎把杜且和弃之单独留了下来。

“你们也知道,国用司的吕判官还在泉州城,他要的只有财赋。若是减免税赋,以维持望舶巡检司的军费,只怕他不会同意。而本府暂时也没有办法,减免诸位税赋的同时,还能满足国用司的要求。”

刘慎的意思也很明白,没得商量。

为此,吕清思特地把弃之找来,与他痛陈此间厉害,因北方战事艰难,为保百姓安宁,朝堂提出以岁币的方式休战。可是连年征战,国库空虚,近半国土落于他人之手,只剩富庶的南方尚能维持。

“若是都有捐赠,便想减免赋税,本官拿什么跟朝堂交代?”

弃之笑道:“小可有一策,可解判官之忧。”

“你且说来听听。”

弃之道:“发度牒,发空名度牒。”

吕清思眉头拧紧,“这岂不是公然不缴赋税?”

“度牒减免的是人头税,而非物货交易税,判官同样能从海上贸易的交易当中,获得财税,少有只是人头税而已。”弃之道:“空名度牒对朝堂来说,不过是多印几张绢。昔年,朝堂也曾发度牒以充军费,又有以度牒博买香料,为何眼下不能用于修缮战船?商人重利,有相应的回报,才有相对的付出,若只是一味地给予,而不见回报,只怕这钱交了参商的借道费,还能顺利往返。”

吕清思陷入沉思,“你说的甚是有理。”

“度牒在黑市上几经转手,商户也是有利可图,此举乃是双赢,何乐而不为?”

“如此说来,今岁的博买也能用度牒代之!”

“不可!”弃之断然反对。

吕清思脸一沉,“为何不可?你这是怕伤及你的利益?”

弃之不卑不亢地回道:“度牒之所以能高价买卖,不仅仅是因为能免除赋税,能逃脱罪责,还因为度牒数量有限。若是此时募度集修缮战船费用以度牒代之,博买又用度牒,大量度牒涌入黑市,价钱便难以高涨,又有何用?”

“可禁榷院也无多少现银可供博买之用。”

弃之见他左右为难,于是又献上一计,“榷务局有茶引、盐引,为何不能发香引呢?在今岁的蕃舶入港之前,先行发布香引,各色香料明码标价,由香药司进行拍卖,价高者得。在蕃舶入港前,市舶司已有了博买的本钱,判官以为可否?”

弃之这个办法,其实和蕃商委托香料局代拍香料是一个道理,只是把拍卖的时间提前,且无法看到香料的好坏。但此举对各大香料商户也是有利可图,提前拿到自己想要的香料,或者也能把香引再以高价卖出去,从中赚钱差价。

可是此举也会让香料最大限度地被市舶司博买,而到牙号手中物货并不会太多。这等于是损失牙号的利润空间。

杜且听说他的提议被吕清思采纳,十分恼火,“你这样不是让禁榷院盘剥蕃商吗?你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也不尽然。”弃之既然能献上此计,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市舶司没有本钱,才会压低价钱,可一旦他们本钱充裕,也不会亏待蕃商。至于牙号,市舶司要以丝绸和瓷器换香料,不以现钱结算的话,这就需要大量的丝绸和瓷器。我难道没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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