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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沈严归

李争听闻,章葳蕤到泉州后,这位名叫弃之的牙人过往甚密,而且这个人还与她的表姐杜且关系非同一般。众所周知,杜且是杜少言之女,嫁予泉州大海商沈家为妻,居丧守寡,又不守妇道,甚至还陷害表兄章以行,以致于章家家不成家,他姐姐所生之子成了囚犯之子,流离之失。

章葳蕤与这样的人往来,必然会有样学样,他不能看着她堕落下去。

因此,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可以对全城的牙号进行整治,李争自然是不会放过。毕竟他现下不敢动杜且,也没这个本事,船坞之于当今之大局,他不会不懂。

平安号自创立起,还不足一年,所有的账目往来不过十册。相比其他牙号累累账册,平安号一天就能查看,一目了然,十分清楚。

账册查不出来,又把所有登记在册的牙人都问了一遍,可根本问不出来有用的东西。

李争不信,想亲自去查,被刘慎阻止了。

“李副使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城内的牙号归市舶司管辖,若涉律法还有知府衙门,榷务局的职责是禁榷物货的专卖和度牒、盐、茶引的发行,根本没有查案的权力。

李争很不屑地回道:“不过都是一些贱民,刘知府如此偏袒,这当中莫不是有猫腻?”

刘慎岂容他随意污蔑,“李副使若是有证据,尽管弹劾本府,本府奉陪到底。”

李争甩袖,“第二次竞拍,本使执事,所有在册的牙人都不许参与竞拍。”

刘慎冷哼,“望舶巡检司的事务也请你莫要插手,做好你的本份。”

“本使倒要请教刘知府,若是市舶司此番博买的禁榷物货,少于榷务局发行的香药钞,又该当如何?”

刘慎在心里骂娘,但仍是面不改色地回道:“市舶司原是给了榷务局数量的上限,还请李副使按章办事。”

香药钞又不是度牒,想发多少就发多少,若是超发,无货可提,那可是要贻笑大方,丢尽朝堂的颜面。

李争放声大笑,“刘提举请放心,榷务局不仅可以拍卖禁榷物货,也可以拍卖市舶司博买的物货,但是不属于禁榷的物货也可以被列为禁榷,刘提举以为如何?”

刘慎蹙眉,“李副使三思,本府还有其他公务,先行告辞。”

回到知府衙门,刘慎进了后堂,夕阳西下,入夏之后天黑得晚,陆修还在处理公务。他把今日李争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东平王眼下不再出面干预公务,国用司只要财赋不少,也能打发,但是这个李争,难免要出大事。”

陆修搁下笔,望着天边最后一缕残阳收尽,“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为自己的履历增光添彩,却忘了这座城的繁华是来自于民间交易的繁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愿有人能懂。”

陆修最为通透,可也最为无能为力。

“国用司和禁榷院都是直属朝堂,非你我所能掣肘。眼下海上还有海贼肆虐,今岁的交易只怕变数很多。你我还是静观其变,那些想要翻天的人,让他们去翻。”

刘慎与陆修看法一致,当下明哲保身方为上上之策。

三日之后,榷务局发函市舶司,今岁博买的清单有沉香、檀香、龙脑、丁香、零陵 、豆蔻等等三十余种非禁榷的物货,且数额是去岁的二倍。市舶司不敢有违,隔日发布公告,并送至各大牙号和海商手中。

弃之也收到了,他同时收到的还有二轮竞拍,所有牙号和在册的牙人都不允许参与竞拍。

因为这纸公函,二轮香药钞的竞拍价格一路飙升。

章葳蕤对此十分不解,“不是查海贼和私货吗?怎么成了坐地起价?李争这脑子怎么长的?”

“他脑子挺好的。”杜且又在试新酒,“弃之提议竞拍禁榷物货,到了李争这里,他连博买的香药都提前卖掉,甚至要的数量比往年更多。因此,所有的香坊与香料商户,都要提前下手,以防日后价格一路看涨,自己无利可争。可如此一来,所有的银钱都会被榷务局握在手里,李争大功一件,甚至连国用司的风头也被他抢了。海贼?李争根本不想捉什么海贼吧!海贼横行,劫掠过往蕃舶蕃货,香料的价格也因此一路看涨。这对李争来说,不是坏事。”

章葳蕤轻嗤,“他这是不顾商户的死活。”

杜且笑了,“他只要有钱,把所有的商户盘剥干净,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你以为李争真的想带你走吗?他是有意为之,以此打压城中女掌柜,这当中也有你和我。你没见这几日,不少女掌柜都不怎么露面。前几日,书院的学生还写了一篇檄文,说是要教化城中百姓,尤其是女子,相夫教子,侍奉尊长,方为女子的归宿。”

这篇檄文是沈容写的,一字一句都直指杜且,杜且当然不会错过。

“你且看着吧,下一场的竞拍会,城中的女掌柜和女当家,会少了许多。”杜且长叹一声,“只要李争在泉州城一日,只怕你我都不好过。”

“那我们去竞拍会吧!”章葳蕤蠢蠢欲动。

杜且睨她,“不忙,捂紧你那些所剩无几的现钱。”

“你为何不去?”

杜且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要修船,没空。”

李争可以不管海贼横行,坐享渔利,但杜且不能不管。方亦生已经催过她多次,想要尽快出海剿匪,可修缮的进展艰难,杜且不敢轻易让战船下海,怕贻误战机。

可是,海盗参商的劫掠愈发凶残,连连抢了十余蕃舶,船上死伤惨重,勉强捡回一条命的已是万幸,所有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甚至连蕃舶都被拖走。

最高兴的人是李争,他接连开了三场香药钞的竞拍会,所有香药钞的成交价均高于往年,且香药钞的民间交易更是一路看涨。

蕃商们绝对想不到,躲过了海盗的劫掠,躲过了风暴的侵袭,最终却躲不过低价博买的盘剥。

端午终是到了,挂菖蒲,熏艾草,饮雄黄酒,家家户户忙碌不停。市舶司的官员也在忙碌,夏日的归航祈风大典也如期而至。

杜且依然在受邀之列,但她一出现在九日山下,不少出席的官员都立刻走远了。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沈容,他一身孝衣,跪于通远祠前,痛陈杜且的“罪行”。

她答应过罗氏,会把沈容送到临安,送进太学,她依然会做到。是以,沈容的种种,她只能视而不见。

“杜娘子,你不如回避一下。”李争站在沈容身侧,“你看看,眼下这种情形,你也不好再往上走,你去了大家都会觉得很尴尬。况且,这本就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杜且却不以然为,“妾并不觉得尴尬,若是李副使觉得尴尬,你走便是了,妾不会留你。”

李争脸都青了,他从来没有被如此驳过面子,“杜娘子,你不是你一个女子该来的地方。”

“李副使,此地是泉州城,并非临安,你可能还不知道此地的规矩,妾不怪你,但请你谨言慎行,若要失了身份。”杜且望了一眼主持大典的东平王,许久未见,东平王当起闲散王爷,不问世事,但她的礼数还是没有落下,上前施了一个全礼。

李争没见过像杜且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大庭广众竟然不知进退,可他没有办法把她赶走。东平王和刘慎才是祈风大典的主官,他不能僭越。

但李争并没有因此放弃羞辱杜且,“杜娘子还真是不怕丢人,本使若是若杜娘子,只怕要找个洞钻进去,一辈子都不敢出来,你还怎么还能堂而皇之地占着沈家的船坞,住着沈家的宅子。”

杜且只是给了他一记自己体会的目光,向伊本蕃长走去。伊本蕃长很自然地迎向杜且,与她相谈甚欢。

李争讨了个没趣,心中更是忿忿,当下决定在回风号回航时,一定要好好地治一治她。

弃之听闻李争在祈风大典的恶行,淡淡地一笑,“总有机会让他吃点苦头。”

杜且却没放在心上,“我听说,李争想收回牙号的公凭,成立官办牙号,但被刘慎 和陆修否了。但他已经上疏朝堂,很有可能会获准施行。”

“他还不如废除市舶司,重设贡舶。”弃之眼下确实被诸多制约,他打着肃清海盗的旗号,仍旧在各个牙号内翻阅账册,被他找出不少遗报漏报的交易,因此他上疏弹劾刘慎的不作为,刘慎也不得不下令清查。

“这个李争……”杜且摇头。

弃之却道:“无妨,我自有办法。”

弃之不怕李争频频找事,他怕的是顾衍的沉默。连连的竞拍会,顾衍都没有露面,市面上的交易,他也没有出手。这委实太过诡异。

五月十五,风平浪静,海鸥成群飞过海面。天很热,日头正盛的午后,回风号扬帆而来,毫发无伤地停靠在码头,帆上布满污渍,水头船工的脸上也比出海时黑了不少。

陈三风尘仆仆地走下船,杜且早已闻讯在岸上等候。她此刻是欣喜的,回风号的归来,预示着长风船坞的新生与崛起,再也不是回不来的船,她打破了这个困扰沈家多年的恶咒。

“大娘子,你看我把谁接回来了。”陈三黝黑的脸上堆满笑容,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同样是晒黑的脸庞,笑容却很深沉,眉宇间挂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是大郎。”

陈三口中的大郎……

是沈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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