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红斑狼疮

那小男孩扑过来后，一下抱住了小火柴的腰，用头使劲蹭了几下，显得非常亲昵，小火柴也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脑瓜，在他额前亲了一下，随后她转过头对我说：“你们稍等下哈，我进去给你们拿钱。”说完，带着孩子走进了屋里。

“真没想到啊，这小火柴年纪这么小，孩儿都那么大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叶寒感叹道。

“这年头，除了自己的身体能判断个差不多，其他人都不好说。”我说道，“别说是生孩子了，现在就连性别都不好分辨了好么，网上那些美女，不脱了裤子都不知道是男是女。”

叶寒将我和大灯拉过去小声道：“别提了，我那次就约了一个极品美女，结果约到了酒店一脱裤子，他妈的，比我的都大！”

我们正在那聊当今的社会问题，秦楚突然说道：“那小孩儿不是她儿子。”

叶寒愣道：“秦仙女，你怎么知道的？”

秦楚淡淡道：“感觉。”

叶寒撇嘴道：“光感觉有什么用，我还感觉她不止一个呢，没准儿还有二胎呢。”

秦楚没搭理他，自己向里面走去，我看她状态有异，连忙跟了上去低声问道：“小楚，进来做什么？”

秦楚道：“没事儿，闻着有中药味，进来看一眼。”

我笑道：“原来是职业病。”

看到我们两人进去了，叶寒和大灯也跟了进来，院子里很杂乱，满地都是一些废弃的杂货和纸壳、饮料瓶。在外面时候还没那么明显，刚走进堂屋，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儿，东侧的一间屋子里还传出真真咳嗽声和小火柴的说话声，听着像是小火柴在叮嘱人好好吃药的动静。

堂屋里倒是非常干净，地面上铺着一层地板革，上面分类放着许多半成品的布娃娃、装饰品、编织品。

伴随这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小火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看到我们后愣了下，随后笑道：“你们怎么还进来了，对不起哈，我家太乱了，也没个像样的地方让你们坐。还一个事……我翻遍了柜子，家里就剩下二百四十块钱了，你们先拿着，剩下的我先欠着好不？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我打个欠条也行。”

叶寒道：“那指定是信不过啊，你可是刚刚骗过我们。”

小火柴嘻嘻哈哈地走过来，又摆出了像小白兔一样的单纯笑容，她看了一圈，最终走到秦楚面前笑道：“姐姐，你们先拿着这钱，剩下的我去打个欠条给你。”

秦楚没有接钱，他看向里面的房间，问：“里面的是你什么人？”

小火柴愣了下，说：“里面呀，是我姐姐。”

秦楚道：“你刚才的钱，是不是都买了药，她得了什么病？”

小火柴更懵了，她眼珠子转了转，道：“姐姐，我欠你们钱，给你们打欠条就是，反正你们也知道我家在哪了，我也跑不了呀，干嘛问我这么多问题。”

秦楚道：“你姐的病，再这么治下去，活不过一年了。”

小火柴突然瞪大眼睛道：“我不许你诅咒我姐！她现在什么药都在吃着，为什么活不过一年！”

秦楚冰冷的脸上没有出现什么改变，她直接绕过小火柴，向房间里面走去，这一下连我也是吓了一跳，秦楚平时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啊，怎么直接闯人家房间了。

小火柴反应过来后，急忙向里面跑去，试图阻拦秦楚，可是已经晚了，秦楚打开了里屋的门，我也跟着走上前去。里面的小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女人，她双眼空洞无神，带着些疑惑望着我们，看年龄应该也就三十岁出头，但那精神状态却像个六十岁的老人一样。

秦楚也不避讳，走到里面小床旁边，伸手撩起那个女人耳边的头发看了一眼，又在她手腕处搭了搭脉，最后看了看她的手掌，又对那个女人说：“伸出舌头。”

病床上的女人看了看小火柴，竟乖乖地伸出了舌头，秦楚看完之后，帮那个女人盖好了被子，走出了房间。小火柴满脸狐疑地跟出来，问道：“姐姐……你……你是医生吗？”

秦楚没有正面回答，她说道：“系统性红斑狼疮，吃中药倒也没问题，可是方向却偏了。”

小火柴怔住了：“你怎么知道是系统性红斑狼疮？”

秦楚道：“这还用问么，她的脖颈处已经有蝴蝶状赤红斑了，身上皮肤又干又躁，已有了皮肌炎的症状，整个人的身体也亏虚到一定程度了，不过刚才我对她的寿命预判还是有点误差。”

小火柴道：“我就说嘛，我姐怎么可能只有一年寿命了呢。”

秦楚道：“嗯，应该最多还九个月。”

小火柴张大嘴巴愣在那，突然道：“不可能，我姐才刚三十岁，怎么可能死？”

秦楚也不跟她多解释，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笔，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张孩子画画用的白纸，坐在一张木椅上“唰唰唰”地写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将那张纸递给小火柴，道：“想让她多活几年，就按照我的药方去抓药。”

小火柴拿着那张药方看了看，面露疑惑道：“姐姐……怎么感觉你开的方子跟他们那些医生开的不一样啊，你这剂量好大呀。”

秦楚冷冷道：“我没功夫给你解释中医派别之间的关系和矛盾，你信我的，就先抓上六副药试试。这药方最起码不用你去骗人也能喝得起，你那一塑料袋的西药太贵了，恐怕留给你可骗的老实人不多了。”

小火柴小心翼翼地收起药方，说道：“那谢谢姐姐了，等我明天拉完活儿，赚到钱就去抓药，这一副药材大概多少钱呀？”

秦楚道：“一副药的药材大概五十块，熬药的时候记得不要用铁锅，先大火熬开，再小火煎上五十分钟，滤出第一波药液，再加水大火熬开，小火煎上三十分钟，滤出第二波药液，两波药液混在一起，一天内分二到三次喝完即可。”

小火柴满脸喜色：“五十块的话，我就轻快多啦！我记住了姐姐，谢谢！谢谢您！”

秦楚又道：“对了，还有一点，里面的附子，你可能买不到，换成黑顺片，医生也可能不敢给你抓，你大胆的向他们承诺自己承担后果就可以，然后这味药，需要提前煎上九十分钟，再混合其他药开始。”

小火柴疑惑道：“为什么医生不抓给我？”

秦楚道：“因为有毒。”

不光是小火柴，我们几人也愣住了，有毒还给人用……秦楚看到我们的眼神，说道：“放心，附子本身也毒不死人，更别说是经过炮制的黑顺片了。中医里的‘是药三分毒’，这毒性并非你们想象的砒霜之类的毒性，而是指偏性，是说药材都有自己独特的偏性而已。”

小火柴警惕道：“我姐这么虚弱的身体，受得了那种毒性吗？会不会有反应？”

秦楚道：“有反应倒好了，怕的是没反应。”

小火柴问：“为什么这么讲？”

秦楚道：“我问你们，是不是经常听到有些人平时的身体一直很好，突然间就查出了癌症，还是晚期。而有些人平日里天天小病不断，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活到八九十岁却也没事？”

我点点头，和小火柴齐声道：“对。”

秦楚继续道：“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人的身体里都有一个神明，这个神明，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类似于感应器的物事，我们称之为人体的敦敏性，人有神明，敦敏性就会很强。比如同样喝一杯冰水，有些人喝了，当天就会拉肚子，而有些人喝了却毫无感觉。你们觉得这两种体质里面，哪一种的身体好。”

大灯道：“那自然是喝了冰水没事的人身体好，说明他的胃比较厉害。”

秦楚道：“恰恰相反，你们想，我们人体温度是37度，一杯冰水只有0度，这0度的水进入到37度的胃里，早晚也会变成37度，这冰水从0度到37度，是怎么转变的？”

这一下我们倒是有点傻了，因为谁也没琢磨过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天热了吃个冷饮会让胃里瞬间清亮冰爽一下，但至于啥时候变成37度，又是怎么变的，那还真没琢磨过。

秦楚说：“中学物理都学过，水从0度到高度，是要吸收热量的，而在人体内，这种热量就等同于人的胃气，也可以理解为元气，它要让人的体内保持在37度，就势必要消耗元气去做工作。而那杯冰水在消耗元气的同时，还会将寒气沁入人的身体。身体敦敏性比较强的人，会通过开太阴，也就是拉肚子的方式排出寒气，敦敏性比较弱的人，就任由寒气侵袭体内。身体内寒邪过重了，就会引发伤寒病……现在你们再想想，是哪种体质更好呢？”

这种原理讲出来，我们瞬间就理解了，小火柴点头道：“姐姐，我明白啦，是喝冰水后拉肚子的人体质更好。”

这个时候，叶寒突然道：“可是……为啥我就算吃十斤冰棍，也不会拉肚子。”

我一把将他推开，骂道：“我们人类交流医学经验的时候，牲口闭嘴。”

叶寒是练《太寿经之神农卷》的，身体素质已经跟他的性格特点非常一致了，那就是：变态。常人所惧怕的那点病啊灾的，在他眼里都还不如被蚊子给叮上一口来的难受。

小火柴此时看向秦楚的目光已经由三分质疑转换成一分信任了，她非常感激地说：“没想到姐姐还真的是中医，明天我就去抓药试试！”

秦楚轻轻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在对待其他人时候，她总是会有些高冷，但我知道，她外表虽然冷漠，但心肠却是极热的，不像这社会上有些冠以慈善名义，行苟且之事的某些慈善家，而且这些慈善家还总是被捧到至高无上的位置上，用他们吸血的嘴巴来给人们讲述放血的经历，说到动情处还会像死了妈一样潸然泪下，仿佛被自己精心编造的谎言给打动了。就他们的表现而言，他们还真是把自己给骗到了。

小火柴把那240块钱向我递了递，笑着说：“这钱你们先拿着，我这就去写个欠条，我挣钱可是很快的！有个三五天就能凑齐。”

我接过钱后翻白眼道：“你是骗钱比较快吧。”

小火柴正要说话，那个小男孩突然认真地大声道：“我小姨不是骗子！”

一听这称呼，我们就知道秦楚之前猜对了，一起向她投去了惊讶的目光，秦楚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说：正常操作而已。

我对小男孩说：“我是在跟你小姨开玩笑呢，她当然不是骗子。”说完，我指着地面上那些布娃娃问小火柴：“我想知道，你到底干多少行当，这些都是你在家做的手工活么？”

“嗨，这些啊，这些都是童童做的，我这两天业务太忙，没顾上。”小火柴摸着小男孩的脑袋，说道。

我愣在那，望着那一大堆手工品，再次惊道：“这小孩做的？他才多大啊？看这样也就五岁撑天了。”

小男孩撇撇嘴道：“谁说的，我都七岁啦！”

小火柴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是无所谓的潇洒神色，但看向小男孩时，眼睛里就有掩饰不住的难过，她摸着童童的脑袋说：“童童七岁了，但长的个头儿比其他孩子都小很多，所以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我问：“上学吗？”

小火柴点头道：“当然上啦，一年级了，现在都是义务教育了，政策好的很呢。”

我说：“可他做这么多手工……”

小火柴无奈道：“没办法，本来这都是我带回来的，童童放学后做完作业就过来干活，不让他干也不愿意，像头小驴一样，犟的很！”

我望着童童的手，那双白嫩的小手上到处都是细小的口子，那上面覆盖着一层不属于七岁的风霜，我心里受到了极大的触动，我低声问童童：“小伙子，你知道做这些活是干什么用的么？”

童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认真道：“当然知道啦，干活可以挣钱，挣了钱可以让小姨轻松一点，还可以给妈妈治病！”

这句话说完，小火柴亲了童童的脸蛋一下，笑着说：“行啦童童，你早点睡觉，明天还上学呢，小姨今天骗……挣了五百多哦，够你妈妈吃好几天药啦，快去！”

“哇，小姨真厉害！那我去睡觉啦！”童童惊喜道，随后他冲我们也摆摆手，自己跑到西边屋里睡觉去了。

我们四人互相看了一眼，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我问小火柴：“能不能告诉我，你都能干些什么活儿？”

小火柴自信地笑道：“大哥，你们可别小看我，我可啥都会，其实我很少骗人的，只是这两天生意不好……又没钱买药，那才骗了你们，我平时做的可多啦，拉活儿就不说了，什么干保洁、当保姆、摆摊套圈、送快递啊，这些都是小菜！赶上三轮车罢工，我也去粮店帮人卸货，厉害着呢！”

“就你这跟火柴棍一样的身子骨，还能去粮店卸货？”叶寒道。

“切，那咋了，谁说女子不如男！一吨20块钱，我自己能卸五吨呢！”小火柴笑着说。

我现在知道小火柴为什么这么瘦了，而我从这个总是露出纯净笑容的女孩眼里，除了看到了生活的艰辛之外，看到的更多的是阳光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