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大军毕集
半月日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河东的军报如同雪片,一片片落到李世民的案头。
京畿腹地,一片肃杀之相。
长安城西,渭水南岸。
宽阔平整的驿道上,飞驰而过的驿卒前后相继。
“让开!”
“军报,阻拦者死!!!”
驿卒挥舞着马鞭,驱赶着道路之上的商旅与百姓。
年关将至,贩卖年货的商旅四处出行,企盼着今年能有个好收。
但是在京畿左近,商旅们的愿望却一定会落空。
战争的号角已然吹响,烽烟在边庭燃烧。
乡间的老卒已然联想到天子即位之初的那一战,突厥兵临渭水,倾尽国库才送走突厥人。
京畿的折冲府,全部收到了兵部的军书与天子的诏令。
宁远折冲府中,枕戈待旦的氛围极为浓郁,府兵全数集结,等待着开拔的军令。
精壮战士一个不留,全部奔赴京师。
在京师长安短暂集结整编过后,北上御敌。
虽然天子不会御驾亲征,但援军总归要派往前线。
前线的兵力本就紧张,一下子损失一万多精兵,让河东道的防备伤筋动骨。
“发兵了!”
折冲都尉邓浮骑在马上,耳畔回响着留守在折冲府老兵的秦腔,厚重凄凉,不由得眼角湿润。
大丈夫战死沙场寻常事尔,无甚可悲。
唯父母年高,子女年幼,弟兄数人,具殁于阵,难以供养。
“陛下有诏,雍州京畿诸折冲府,限五日内毕集京师!迟至者以失期亡道论,斩!”
驿卒骑在快马上,来往飞驰。
一封封军报从前线送回长安,而天子的诏书,也经由驿站传递到每一座城池当中。
“队正,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打仗啊?”刚刚点选入折冲府的新兵,兴致勃勃的询问自家队正。
折冲府的兵源都在一处,难免沾亲带故。
这位队正便是这新兵的舅父,年四十一,武德年间点入军府,征战二十年,无病无伤,还挣下了队正的官职。
“怕是要去塞上了——”队正扛着长枪,目光望向北面的渭水。
渭水早已封冻,冰面上又落了一层雪花,远远看去,难以辨清哪里是河,哪里是路。
作为距离长安城最远的一批折冲府,宁远折冲府距离长安的路程接近四日。
在路上连续行军四日,方才能够抵达长安。
若是有所迁延,折冲都尉的人头便不保了。
六百人踏在平整宽阔的官道上,来往的商旅纷纷避让,不敢冲撞行军的队伍。
六百杆长枪闪着寒芒,斜指苍天,这是李世民至今仍旧不慌不忙的胆气所在。
唐家天下,是靠唐军的枪杆子打出来的!
“快些行军,天子就在长安!”果毅都尉步行走在队伍末尾,率领着十几名抽调的军官,担任军法队。
逃兵,不论什么军队都会存在。
折冲府本有千人,但是番上宿卫二百人,十月启程,增援胜州二百人,十一月启程。
如今折冲府仅剩的六百人,毫不保留,全员番上京师,以备征战。
为了此番征发,能够保住自己的脑袋。
折冲都尉邓浮在出行之前,仔仔细细的阅了一次兵,将无力征战的老卒换下,让他们家中子弟替换。
邓浮心里清楚,前线打了败仗,士气有些衰退,为了凝聚军心,这次大军点集,少不得有几颗人头落下。
适当的军法,可以让低落的士气为之紧张,可若是想让士气重新振奋,非要一场大战的胜利不可。
一场酣畅大胜,让全军将士感同身受。
就像当年,生擒阿史那咄苾。
整个大唐为之沸腾,本来因为旱灾、蝗灾接连爆发而动荡的天下,瞬间安定下来。
四夷入朝的人数越来越多,言辞越来越恭敬,身姿越来越卑微。
随着宁远折冲府的队伍越来越靠近长安,官道上的兵马越来越多,道路也越来越宽阔。
京畿之地,一百余折冲府。
李世民此番征发全部京畿折冲府,算是将老底子豁出去。
薛延陀如果做大,此时顾惜几万将士的性命,来日就要消耗更多将士的性命,才能挽回。
八水绕长安,为长安坐落的关中平原带来了丰富的水源灌溉,同时也让关中的运输变得便捷许多。
大军开拔,经由渭水抵达黄河,随后分成两路。
半数渡河,前往并州驰援;半数北上,直奔胜州一线,侧翼威胁薛延陀。
“避让!闲人避让!”
大军身后,銮铃声大作,马蹄哒哒敲击在官道上,起落之间,竟听不出一丝间隔。
邓浮不禁看了一眼驿卒,身材雄壮,双臂甚长,俨然是个骑将的好苗子。
不等邓浮想更多,驿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满天飞雪中。
“驾!”
“闲人闪避!”
驿卒大声吼着,驱赶着道路上的商旅与行人。
但是面对正在行军的府兵,驿卒也只好绕道而行。
“闪避!”
随着驿卒飞驰而去,邓浮也不再理会闲杂之事,催促大军加快速度,早早赶到长安。
而在长安城中,李世民与李靖,君臣两人独自望着舆图做着最后的讨论。
整个立政殿内空空荡荡,再无旁人。
几十盏明灯照亮宽阔的殿宇,也映照出李世民略显阴沉的面容。
出征在即,大将出征之后,李世民再也不能干涉李靖的指挥。
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
出征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一切都要李靖自己把握战局,而李世民仍旧放心不下。
“药师,薛延陀若是不惜一切,打进河东,当如何抵挡?”李世民沉声道。
战至今日,河东已经承担不起更大的战争负担,倘若薛延陀攻破雁门关,整个河东都要陷入危险当中。
李靖沉着答道:“若是攻破雁门,薛延陀必定长驱直入,可以坚壁清野,薛延陀后继无力,可趁势歼灭入塞之敌。”
河东乃是天下之脊,连接着大唐腹地,万万不可以有失。
此时的战局,已然笼罩了一层迷雾。
无论是李世民还学薛延陀的真珠毗伽可汗夷男,都不知道这场仗将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
同样不知道这场战究竟要打多久,更加不知道这场仗谁能取胜。
“朕关心则乱,不再多问了。”李世民叹了口气,拍了拍李靖的手背。
“朕既拜药师为大将,上至于天,下至于渊,皆由药师治之,诸州府中,将令先行。朕会赐予药师斧钺节杖,凡在前线,上下赏罚皆由药师决之。”李世民紧紧握住李靖的双手,语气凝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