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乌啼声过辨甲为
话音落了,几人互相看过几眼,皆笑。
有了一会儿,殷峤便过来扶住杨妙双肩:“小丫头片子也会哄人开心哈,我同你讲哦,人家叔叔是从营州来的,那边儿到这儿可有上百里路,这么远呢,如何让你从前见过?”
杨妙闻了言,就把脑袋朝着那边一扭,更是把兵儿细细瞧看。她是很少出门,没见过多少人的,可忽而有甚么记忆从脑中跃出,说不上的一时心伤,使得头痛,还有几分晕眩。说时有迟,那时候挺快,小小的身子霎时乏了力气,迷迷糊糊,小手便四处胡乱抓握,终于是抓住了殷老爷的手。待是有了一会儿,身子还是一抖一抖地发颤,殷峤心中生怕,忙忙低声问罢,就是听着个不甚真切的:“我,我怕……”
殷峤一愣,这声儿是有些不大真切,忙是更俯下身:“妙儿,你说甚么?”
杨妙这时是止住了抖,却又大喘过了一口气。这样令人瞧着揪心,又是不敢大声问询,只得是安静候着,等着回音。更过一会儿,妙儿缓缓抬起来脑袋,眼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她的声音这个时候可算清楚:“我怕……”
章选有些无措,低头看看身上,猛然醒悟,抓起甲胄就拆。一时拆作两片儿罢,章选又是俯身去甲裙,罢了,扔到一旁。殷峤也看过来,俩个人儿是互相瞅,一会儿,章选又俯下身,望着杨妙:“妙儿是罢?那,妙儿,叔叔这样,嗯,你看看我,你,你还怕么?”
说话辰光,殷峤也是瞧着这边儿,心中思量,那日杨府案罢,是无丝毫线索,至于高丽人所为甚么至今也为猜测。正还想呢,杨妙已是从自个儿身旁儿缓缓走出,近了章选,有停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这样,就不觉得怎么怕了……”
“好。”章选点头,接着抬首,是与殷峤对了一阵目光。是无言语,意思都算明白,那日杨府事件,必是个甲胄在身之人。若是高丽人士,早该暴露,不会近也,更是何况夜间宵禁时分。
如此一来,在这小小县城的隋军卫士当中,就有那为高丽卖命的奴才!
二人心中一阵寒,面前却是有妙儿,便不能发。殷峤闭了闭眼,摆手且是对章选讲:“你先下去歇息,寻个下人引路就是,我想同妙儿说几句话儿。”
“是,大人。”章选颔首弯着腰,慢慢撤了下去。
由堂而出,章选犹豫片刻,从了右边儿去了。未有太久,一个姑娘手里提了壶水罢?是小心翼翼,轻步慢摇。章选见了,未敢直去,先就低下了头,把身上更是一阵打理,忽而见了几分血色,伸出了手,且是盖着掩了,这才上前:“姑娘是要何处去?”
那姑娘见了,当然是感几分奇怪,待是上下打量过了一遍,微微就把那眉头皱。是有一会儿,未答话头,姑娘另起一问:“这是烨城县衙府,你是何人,竟来了这儿?”
“本将名唤章选,乃辽西营州军民总管府豹骑军鹰扬府鹰扬郎将帐下,现奉营州军民总管府韦冲韦总管大人之命报道于此。”稍有停顿,似是让这姑娘反应一会儿,章选才是续说:“方才是与你家大人说过了几句话,殷老爷许我寻个地方歇着,说是找个姑娘一问就知,遂有叨扰。”
“既然这样,那也没甚么的。”姑娘心中本来还怨章选连个简礼也不行的,可这知晓缘由,就也猜到几分,心中忽而有些惧怕。面上不露,她的脚却是后退半寸,缓过了神儿,更嫣然笑:“按说我该引了将军去的,可我手上还有些事儿,就走不开。哎,不妨这样罢,你顺了这走廊朝着后头儿走,等着见了一棵半枯死的树就朝右拐,那边儿会有几个老婆婆洗衣裳呢,你啊,且问她们就是。”
章选闻言,就知这个姑娘所谓走不开是假,不愿带才是真的,可已然说了不少,算得上也有讲事,偏就不好扯开这层纱了。是如此,他就点了点头:“多谢姑娘。”
如此一去罢,果是有见几个婆婆在那洗衣,章选心中有些愤气,再问才知乃是邻家来的,不过是算贴补家用,也就罢了。再问可归处,一个大娘站立起,将手一摆,是指方才来路:“你还回那个路上,往后再走一个格子,去到东厢房罢。一向是无人住的,你怕是得自个儿拾掇。”
章选颔首,一一谢过。
再说前堂,殷峤是同杨妙耍了一阵儿,怀抱起身,自个儿走过几步,又落座在了一旁。稍喘口气,殷老爷伸手揉揉妙儿的脑袋,眼是满怜爱。是有一会儿,妙儿也昂起脑袋:“叔叔,是有甚么事儿么?”
殷峤抿了抿嘴,点头:“叔叔且问你几句话,你得跟叔叔好好想一下,仔细回忆回忆,无须急着答,多想想,阿。”
杨妙不解,看看左右,是无他人,心中莫名有些怕了。可这双肩都被殷峤按住,是不能动,有了一会儿,才似反应过来,颔首且答:“嗯。”
殷老爷见此,也跟着点了点头,却又似有所思,更补一句:“等会儿我问你的,你可莫对他人讲起。”
“夫人也不可么?”
“然。”
“我知道了。”
“那我且问你。”
是这时,外头儿忽有脚步声,从远即近。殷峤忙是闭住了嘴,心道这会儿按说也无甚个下人须来,只怕是些姑娘多事,心中不禁烦躁。正欲起身,那声又始渐渐远,该只是路过罢了。
长呼口气,殷峤咽下口唾沫,快语先问:“今儿个见那叔叔,为何怕了?是因他身上的盔甲的吗?”闻言罢了,杨妙凝眉,似是不大懂的。殷峤又吸口气,稍站起身,看向旁的,那些甲胄还在地上,直是伸手指去:“盔甲,甲胄,就那些东西,穿身上的……嗯?你再想想?”
杨妙歪了歪脑袋,凑近了那剩下的甲胄一些,定睛细看。这甲虽还完整,可上头儿刀剑留痕,一些地方已然断裂,还有些许血迹,就算可用,也得修整一番。按说是不该让女儿家家看甚血光,可殷峤心中也是有数,这不止关乎杨府,还关乎整个烨城对于这丫头,还算不算安全地方。
这辰光有些漫长,可大致也不过数了俩三个呼吸,听过一声乌啼。
终于,杨妙昂头,小脸发青,似是下了挺大决心:“就是这个甲……”
“你说甚么?”殷峤忙俯下身:“你方才是说甚么?细细说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