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抉择
话说陈浮生正和追他的那伙人闹的正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想造反啊!都给老子住手!”
只见胡指挥使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没等他走近,围观的人群早就一哄而散,陈浮生和追他的人都不敢再动,悻悻地站在原地。
胡指挥走过他们身边却没停留,只是打量了几眼就径直走进了大帐。刘伍长和黄都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也紧紧地跟着指挥使走了进去,倒是张都头居然没急着去告状,一脸不屑的望着他们,站在帐外动都没动。
过了一会儿刘伍长才跑了出来把大家叫了进去。
进了军帐大家分两列站好,但是却没有陈浮生这个小兵的位置,他只好站在中间,这会儿他也不怕了,昂着头立在那里。
胡指挥使端坐在上面,他好似有些累,取下头盔放在桌上,又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见大家都肃立在那里说道:“这人没有偷盐,前几日我曾亲眼见他收拾浪费掉的盐。”
说着他又用手指了指陈浮生:“你下去吧,那些盐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这就没事了?陈浮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也不听我解释,太儿戏了吧!
指挥使话音刚落,没想到张都头后面的一个人却急声说道:“那他踢了张都头以下犯上怎么算!………”。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张都头黑着脸转头盯了他一眼,赶忙住口。
“那就拉下去先打十鞭,没工夫给他养伤,帐以后再算。”
说完一挥手,连忙有人上来就把陈浮生往外拉去,陈浮生也没有辩解,这时候的陈浮生才明白自始至终没有人会听他辩解。
就这样陈浮生无辜地挨了十鞭子,他的军中生涯也由此才算真正拉开了序幕。
夜幕开始笼罩,大地的一切仿佛都浸入黑暗里,鞭伤过了几日早已经不再疼了,挨了打之后他就索性搬进了马棚。
陈浮生心中有气,莫名其妙被栽赃,肯定是住在同一帐篷的人干的,于是就躲着他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灰和淡淡的马粪味,他靠在木棚的柱子上看着远处火盆中的火苗,忽明忽暗,不知不觉一丝孤寂和忧惧之感袭上心头,他也懒得去想是谁陷害他了。
明天就要出发了,人死之后会有魂魄吗?看着火光,陈浮生又想起了即将面对的战事。自己只是个小卒,和队伍里的其他人也不熟,别人不见得会帮自己,又没什么武艺上了阵遇到厉害的敌军可怎么办……。
火光渐渐熄灭,天色越来越黑,星光也被遮挡住了,黑暗仿佛要把自己吞噬,陈浮生第一次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他赶忙伸手攥着胸前的护身符,那护身符还是三岁时陈浮生受了惊吓,一到夜里就哭闹,母亲特地带他去雍州一个庙里求的。
庙里的道士说陈浮生是体弱易惊厥,给他画了一个符又拿了一些药,说是服了药再把符随身带着就好了。
回了家母亲就用红布做了一个小荷包,又用线绳穿了贴身戴在胸前。果然有奇效,陈浮生当天晚上就好了,于是陈母一直让浮生戴到了十二岁才许他取下。不过陈浮生一直觉得应该是那道士的药更有效。
但这一次陈浮生偷跑出来从军还是把它也带上了。
这护身符算是陪陈浮生长大的物件了,陈浮生保存的格外完好,已经十八年了,荷包换了无数个,里面的护身符除了颜色淡了一些,愣是没有一点儿破损。
手里摸着护身符,陈浮生稍稍平静了一些,想到在家时每天面对同一片天空,看着父母在田间劳作,乡邻们或是进山砍柴,或是放牛牧羊。而自己无所事事,显得和一切格格不入。
我是真受不了这种日子!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死就死吧。他不断地安慰着自己,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此时的他不会知道,其实在家无所事事的那些日子才是他一生中最安逸的时光。
战前的所有准备都已妥善,征燕大将军赵琛正式下令全军开拔,随行的主要是禁军三万和并州及雍州的厢军,通过征兵补充厢军加起来也有三万五千人。
陈浮生所属的雍州左军玄字营自然也在列。
此时并州北部部分地区已经沦陷,大军前往望江山阻挡燕军。
征北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城门陆续走出,两边的百姓非常多,看热闹的、送行的可谓人山人海。
此次是抗击敌国入侵,百姓们格外热情,特别是厢军将士大多是并州本地人,送行的家属更是依依不舍扯着嗓子挥泪送别,使热闹的气氛里多了一丝伤感。
陈浮生是没人送行的,他的父母还不知道他在哪呢,到了军营他曾托人往家里送过一封信,不过那时他还在雍州。
他的信也不知道送达了没有。
他此时正牵着两匹载着各种杂物的驮马缓步走着,行军打仗每个普通士兵不光要带三十多斤的甲胄,还有武器、口粮、饭碗、一些衣物等等,这些加起来着实不轻。
所以行军有时比打仗还要艰苦。
陈浮生因为是照顾驮马的,所以就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把除了皮甲以外的东西放在马上,这样他比其他人倒是轻松多了。他看着身边不时有人对着路旁的人群挥手道别,有的甚至暗自抹泪,心里豁然开朗了。
别人也在害怕。
跋涉了两天,大军终于到了望江山脚下的沉龙河谷口,隔着沉龙河与燕军对峙。
虽然来的路上外公邢尚书千叮万嘱的让主帅赵琛以守城为主,只要不败就好,时间久了燕军一无所获必然退军。但是赵琛还是想打一仗。
赵琛的做法让人始料不及,因为他完全没有必要,他只要不犯错,等到皇帝驾崩,他作为嫡长子又有皇后及邢尚书相助,皇位几乎是十拿九稳的。
故而军功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并且风险太大,他的决定简直是不可理喻。但是这样想的人忘了他有一个什么样的父亲,他的父亲武德皇帝曾以放弃京城的代价凭三万禁军孤军深入,击溃数十万叛军,震惊天下。
从小把父皇与太祖视若神明的赵琛觉得上天赐予了他们家族非凡的勇气和魄力,并且他的身上还寄予了父皇和梁国百姓的期盼。
他要打赢这一仗,明正言顺的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