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门上的八卦
蓉娘家的门是几块泡桐木板钉成的,泡桐木轻又不结实,一般是不用来做门板的,不用进门,陈浮生就知道这家并不宽裕。不过门上用绳子挂着的一个画着类似八卦图案的木牌,倒是吸引了陈浮生的目光。
那木牌三寸长短,打磨的十分平整,上面用刻刀刻下了一些图案,好似易经中的八卦,一正一反两面都有,正面又以红色的颜料将图案涂红,反面则是用的黑色的墨汁。
此时木板的红色正朝着上面。
自古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则,就像卖人要插上一根稻草,卖狗肉的要挂上羊头。这都是先人传下来的规矩。当然也不是不插稻草,不挂羊头就不能做生意,只是这些规矩流传久远,人们都已明白。有了这些东西别人一眼就知你是做什么的,不用呼喊吆喝,也省了询问,利人利己。
而这门口挂八卦就是并州暗门子的规矩,正面红色朝上表示有客人,反之则是没有。具体怎么来的已经无人知晓,总之是流传已久。陈浮生见门口的八卦是正面朝上,便决定等上一等。
好在巷子两边的房屋并不高,并不灼热的秋日透过树梢照在陈浮生身上,给他带来一丝暖意,此时已是下午,马上就要到冬至,日头渐短,想来再过一会儿这夕阳恐怕就要落下,天边也已经开始显现红色的晚霞。忽然屋里响起了脚步声。
陈浮生转过头,果然吱呀一声,门内走出一个男子,那人穿着素白的合领夹衫,正扶着头上的夹皮帽子闲步走了出来,那人关上门转头看见陈浮生,先是一愣然后轻点了一下头微微一笑。
估计是把陈浮生也当成了嫖客。陈浮生等他走远,一把取下八卦随手丢在了水沟中。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门就是一个小院,院中颇为空旷,但打扫的挺干净,一边是一个葡萄架,叶子早就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另一边摆着几把椅子,一只黑色的小猫正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美美地睡着,完全没有注意家里又来了客人。此时正房的门紧闭着,屋内传来些许水声。应该是听到了脚步声,哗啦的声音停了下来。
“妾身正在沐浴,贵客稍等。”一个柔和的声音传了出来。
陈浮生听到声音,看了看院中的椅子,不禁暗叹想的还挺周到。他轻轻的拾起黑色的小猫,将它报在怀里,那小猫当真乖巧,只是微微地睁开眼看了看陈浮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又躺在他身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正房的门打开,那女子穿着一件淡青的窄袖短衣,下身是蓝白色的裙子,因为刚沐浴完,她边用布条挽着头发一边缓步向外走着,看见陈浮生如此年轻竟来寻她,很是少见,不免有些惊奇,微微一笑道:“客官屋里请。”
“不急,我们先坐下晒晒太阳吧。”陈浮生道。
“也好”,那女子款步走到陈浮生身边,用手摸了摸他怀中的小黑猫,也寻了一个椅子坐下。
“没想到,这猫还挺喜欢你,要是遇到别人早就跑了”。那女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猫在陈浮生怀中熟睡,一边捋着头发说道。此时阳光也晒到了女子的脸上,她有点不适应强光,微微的眯了一下眼。
“也许是我长得面善”陈浮生答到。
呵呵,那女子轻笑一声未置可否。
陈浮生仔细端详那个女子,心想难怪张都头对她一直念念不忘,她高高的额头十分白净,眼角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是眼睛大而明亮,嘴巴小小的,十分的秀气。
她刚刚沐浴完,未着任何妆容,脸上也没有明显的瑕疵,可见保养的不错,她虽然做了多年皮肉生意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从她的身上很少有那股风尘之气,她那股温柔之气着实让人感觉亲切。
“大姐可是蓉娘”,陈浮生坐了一会儿,径直问道。
那女子倒是挺惊奇,道:“那是妾身以前的花名”
“公子不是来消遣的吧?”继而反问道。
“我有什么不同吗?”陈浮生有些好奇,暗自想难道没出来嫖过,这么明显吗?
蓉娘微微一笑:“公子气质不凡,又面无轻浮淫邪之气,妾身愚笨,猜不出公子何为?”。
“蓉姐果真聪明,我是受张都头之托而来,......”陈浮生直接说明了来意。
听到张都头的名字,蓉娘身体一震,颤着声问道:“他果真没有回来?”。
陈浮生见蓉娘本来粉白的脸变的惨白,心有不忍。轻声道:“张都头已经为国捐躯了。”。
蓉娘的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捂着嘴,才没有哭出声。她的脸扭到一边,尽力不让陈浮生看到她哭得样子。
陈浮生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静静地等着她释放自己的情绪。一边抚摸着小黑猫,看着天边的夕阳。心里想着能有一个人为张都头哭,他应该会感到欣慰,他没有看错人。
蓉娘哭了一阵儿,才回复情绪,用手擦了擦泪痕,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陈浮生拿出钱袋,轻轻放在蓉娘手中。
“以后你可以自由的生活了,不用再作践自己。”
但是蓉娘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只是喃喃道:“以前只有他没有看不起我这风尘中人,.......”。“现在他也没有了。”
陈浮生不禁也有些伤感,只好劝道:“人总要好好活下去,往事都已过去,好好保重。说不定以后的日子会不一样”。
此时的陈浮生万万没想到他的话会成为现实,蓉娘日后会因他而重生,也因他而死。总之这个落魄妓女的命运因他而改变。
渐渐地太阳已经被彤云遮挡,半边天都由白变红,没有了太阳的照耀,四周瞬间凉了下来,陈浮生怀里的猫也醒了,对着满脸悲伤的蓉娘“喵,喵”地叫了几声,轻快的从陈浮生怀里蹦到地上,一溜烟的跑到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