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过程与结果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悄然挂起，月明星稀，站在望楼之上，颇有身处绝顶，俯瞰众生之感，二人久久站立在那里，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更是生出了冷峻的意味。

侯蒙用手摸了摸自己已经冻得冰凉的脸颊，冷冷地说道：“我原来以为做事必须公平公正，后来才发现压根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所以我很沮丧，也气愤了很久。恨别人徇私枉法，恨自己无能为力。”

说这话时，侯蒙一脸淡然，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是也曾长期不得志，对生活的失去希望的陈浮生，却能从他的话语间听出一丝苦涩，或许这一刻他们也产生了共鸣。

那伤痛，那无奈，是他们曾经都体验过的，刻骨铭心。

侯蒙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看到你徇私枉法的杀了邢明等人，我突然又有所悟，想通了一些问题。”

陈浮生听的满头雾水，不知道这家伙想说些什么，心想什么叫我徇私枉法，这也太严重了吧，顶多是借题发挥，用刑不当，但是他见侯蒙没有问责的意思，所以也不想做无谓的争辩。

“不知候大人想通了什么，莫不是觉得徇私枉法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那若真是这样，陈某可就是罪人了。”

侯蒙听出了陈浮生的调笑之意，但不为所动，依然愣愣的看着远处夜市的灯火，说道：“我发现过程不一定重要，只要结果是好的，也勉强可以接受，就像你做的那些事。”说着他忽然扭头紧盯着陈浮生。

脸色严肃，双眼睁的大大的，看的陈浮生心里直发毛，赶忙避开了他的眼神，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也不看他了，直接也去瞭望远方，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接着侯蒙又道：“邢明我查过，是个干不了事的纨绔子弟，说纨绔子弟也还是抬举他，其实顶多是个有点身份的地痞无赖，没干过什么好事，他想把你拉下马，取而代之，你直接把他杀了，保住了位子。虽然他不一定犯了死罪，但是你杀了他却是避免了这样的废物玷染了禁军，所以我说结果是好的。而且你在现在的位子上也的确为百姓做了实事。”

陈浮生听了这话，也不转身，沉吟了一会儿，苦笑道：“没想到候大人是这样想的，受教了。”

侯蒙见陈浮生回避自己的目光，就用手拍了拍望楼的栏杆道：“我建议把这望楼改个名字，望楼是军营里用的，用在此地很不合适。”

陈浮生心想，有些道理，这街面也不是军寨，建这东西的目的也是为了老百姓好，叫望楼还真是不太妥当。

就道：“此地高卓，不如叫卓望楼可好？”

“没想到陈军使还有些文采，名字起的不错，卓者，高超、不凡也。与这楼很是贴切，而且你也不是凡人。”

这有扯到自己身上了，陈浮生还真搞不懂侯蒙的思路，这人思维独特，常人根本跟不上，所以和他聊天，经常是驴唇不对马嘴。

“候大人谬赞了！”陈浮生一拱手谢道。

“告辞。”

不料侯蒙说完就转身往楼下走去，也不说多的声客套话，只留给陈浮生一个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陈浮生也没有追下去，这侯蒙真的是位奇人，乍一看起来真的是与世俗格格不入，在这尘世之中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但陈浮生觉得这样的人谈不上是君子，却也不是小人，所以肯定不会两面三刀的去皇帝那里打小报告。

此时在皇城大内的坤宁宫中，皇帝正是怒气冲冲，他大踏步的走进宫门忽见皇后符氏带着宫人早已在门口迎驾，遂稍稍收住了火气，与皇后一起走进宫殿中。待皇帝坐下，邢皇后便亲自端着一碗羹汤走了上来，柔声道：“这是臣妾自己熬制的，里面加了丹皮、党参等物，有驱寒滋补的功效。”

皇帝见那羹汤色泽清亮，还冒着热气，就伸手去接，原本皇后白皙的玉手握住了汤碗的大半，却不料等皇帝去接时，却并未碰到，在两人接触的瞬间，皇后的手已经悄然往后缩了。

他们两人一个端坐在椅子上，一个站在旁边恭顺的服侍，若不是都衣着华贵，一个身披黄色龙袍，一个满身珠翠，此情此景当真像是平常老百姓中夫妻两人相敬如宾，郎情妾意。

皇帝在邢氏面前说话很是客气，非常尊重邢氏的意见，每当心情不好时，都会来邢氏这里坐一坐，但是不管皇帝来时有多大的怒气，也从未在坤宁宫中发过脾气，宫人们从未见他们二人争吵过，即使是二人唯一的孩子——大皇子战死沉龙河，邢氏虽然是哭天抢天，但并未找皇帝去闹。

此时皇帝脸色很是难看，但并不是冲着邢皇后去的。二人坐了一会儿，皇帝就开口道：“今天机速房得到各地传来的消息，奏报说南齐正在修整战船，大量征发民役，北边东周的小国也在蠢蠢欲动，而且最近他们的使节也往来频繁，看来合攻大梁的计划已定......”

机速房是枢密院的一个单独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专门收集整理各地细作传来的消息，负责处理军机大事，主要用于作战，地位远高于枢密院其他十二房。

邢氏就柔声劝道：“臣妾听闻今年那些国家都受了灾，民不聊生，而我大梁国泰民安，所以它们就仇视我们，欲图劫掠大梁。这也正是说明我大梁强大，所以它们才不得不联合起来，因为单凭一个国家根本不是大梁的对手！”

皇帝听罢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就道：“我看是它们是忘了当年是怎么被大梁打的丢盔弃及，上表称臣的。”

邢皇后道：“太祖之时大梁贫弱，仍能力战四方，大败诸国，而今大梁强盛，又有何惧。”

皇帝听了心里好像燃起了一股豪气，神色也变得从容，就道：“那南齐偏安一隅多年，但一直不把我大梁放在眼里，国主陈寿贞荒淫无道，居然把先帝时我大梁与他兄弟和亲的公主占为己有，简直是欺娘淫嫂之辈，当年大梁尚不稳定，才忍气吞声没有攻伐他，没想到现在自己想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