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回 这辈子绝不与人为伍

“住手！”灰猫发出尖锐的一声叫唤，箭一把向恶犬冲了过去。

独耳恶犬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只硕大的灰猫已然冲直面前，躬身高高跃起，闪着寒光的爪子高扬，一爪下去竟是将恶犬拍了个趔趄，脸上留下五道深深血口！

但这流浪狗毕竟也身经百战、反应迅速，很快便站稳了身形。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棕黄色的瘦土狗也围了上来，两只恶犬呲着寒森森的尖牙，将灰猫围在了中间。

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灰猫在心底冷笑一声，却凛然不惧，再度弯腰拱背，高高跃起，一双尖利前爪直扑独耳恶犬的脖颈！

灰猫正与独耳恶犬激战，却无暇顾及瘦土狗已然游移到了它身后，准备瞅准时机给它一记偷袭！

“当心背后！”柴堆里的母猫看得清楚，着急地出声示警，无奈灰猫正与独耳恶犬缠斗，根本无暇顾及身后！

瘦土狗先低低发出一声得意的呜咽，弓腰低头正要冲上去，冷不防天降奇兵，一只大黑猫忽然从高处一跃而下，正扑在瘦土狗脊背之上！

流浪狗在寒冬季节里本就缺肉少食，瘦得皮包骨头，骤然被一只壮硕的黑猫趴在背上，犹如泰山压顶一般，腰都要被它压断了，行动自是困难。阿墨抓住机会，一口咬在瘦土狗脖颈之上，顿时鲜血喷射而出，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另一边，独耳恶犬被同伴的惨叫声惹得分心，猝不及防被灰猫一爪挠在脸上，一只眼睛顿时血流如注，痛得它嗷嗷大叫，用力纵跃翻滚，才狼狈躲避开了灰猫的持续进攻。

两只流浪狗皆受了重伤，再无半分斗志。独耳恶犬用仅剩的一只眼扫过一黑一灰两只猫，心中暗叹今日真是倒霉，竟遇到两只打架不要命的疯猫，恶狠狠地啐一口道：“臭狸奴！你们给老子等着！！”

放完狠话，便带着瘦土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遁远。

灰猫始终保持着防御的姿态，直至两只恶犬不见了踪影，这才放松了身形，转头望阿墨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声：“多谢。”

“不必客气。”阿墨赶忙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十三。”

灰猫说罢，便折身走了。

徒留阿墨留在原地，颇有些尴尬：这世上，竟有比我还不善聊天的家伙！

却见灰猫去而复返，口中叼着半条大黄鱼，放在母猫面前，问道：“你没事吧？”

母猫惊魂甫定，紧紧裹着两只猫崽子，颤声道：“今日多亏恩人搭救，否则我这两个孩子……”

灰猫依旧一副棺材脸：“没事就好。”说罢，甩甩尾巴便走。

阿墨只得跟上他，问道：“这是你的家眷？”

“素不相识。”

能为素不相识的同类拼命，这家伙倒是侠义心肠。阿墨在心中暗赞一句，继续挑起话头：“兄台平日里流浪度日？”

“不然呢？”

阿墨几乎被它噎得顺不过气儿来：这家伙的性情像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真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

但碍于千禾所托，阿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灰猫尬聊：“我看兄台为生计所迫很是辛苦，就没想过找个好归宿，过几天安稳日子？”

灰猫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目光中带着鄙夷：“何谓好归宿？找个主人？”

阿墨觉察到他语气不善，谨慎道：“若遇到个合适的人选，也未尝不可。”

灰猫忽然变了脸色，冷笑一声，眼眸中满是深深的憎恶：“我十三这辈子，绝不与人为伍！”

“放弃吧，根本没可能说服那家伙当家猫！”

阿墨今日在灰猫十三那里碰了钉子，心情不是很好，语气也恹恹的。

千禾看阿墨一张臭脸，小心翼翼问道：“那灰猫不愿意？”

“它何止是不愿意，根本就是仇视人类！”阿墨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家伙名叫十三，原本是只富贵人家的家猫，可他的小主子内心变态阴狠，从小就以折磨它为乐趣，不是用火烧他的尾巴，就是将他绑起来往他耳朵里塞蜈蚣……十三被他折磨得命都快没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从此不再信任任何人。”

他自恃没本事撬开十三的口，这些过往还是从平安巷里跟十三相熟的猫那里打探来的。

千禾听罢很是感慨：古往今来，总有那些惨无人道的虐猫狂，将自己变态的快乐驾凌在小动物的痛苦之上，实在可恨至极。

但依十三这般仇视人类的心态，千禾也觉得他并不适合当莹儿的猫，反过来安慰阿墨道：“他不愿意就算了，毕竟相遇相聚都要讲求个缘分，就像我能遇到你，你也能接纳我。若没有缘分，也是强求不来的。”

阿墨心中涌过一阵暖意，连方才碰钉子的坏情绪都散去不少，点头道：“你说得对。虽说那家伙是个臭脾气，做得却是锄强扶弱的善事，颇有游侠儿之风。我来前把住处告诉了他，还跟他说我的朋友是镇上有名的猫大夫，他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咱们也能帮上一把。”

“你放心，”千禾点头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说罢心中又有些惆怅：好不容易寻到一只跟灵灵酷似的猫，偏偏又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游侠，只能继续找了。

之后的两日，罗纤纤指挥罗府的家丁，几乎串遍了白水镇的大街小巷，满大街地追猫找猫。期间给千禾带回来几只大小不一、形象各异的灰猫，却没有一只长得像灵灵。

罗纤纤甚至建议，将一只白猫染成灰色瞒天过海，被千禾果断拒绝：给猫毛染色容易引起皮肤过敏，染色剂中的重金属还会损害心肝五脏，缩短猫儿的寿命。

为了一个人而去伤害一只无辜的猫，这是不仁道的。

阿墨见不得千禾为莹儿的事日夜作难，故而也在为寻找灰猫的事四处奔走。这一日，他刚走出玉狸堂不远，却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又迅速收紧，将它结结实实裹在了里面。

阿墨骤然遇袭，正拼命挣扎间，见个熟悉的干瘦身形，正手握一条粗木棒，一步三晃地从墙角处踱了出来，咧嘴狞笑道：“该死的畜生，可算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