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回 它就是一只猫

恰见那道士去而复来，拱手道：“二位小姐，我家师父青阳道长有请，请随我来。”

罗纤纤和千禾跟着道士进了药王殿，见不大的殿堂正中供奉着药王爷金像。金像前却立着一张硕大的桌案，上铺玄黄色锦缎，摆着鎏金香炉，袅袅青烟后面，赫然供奉着一位身披小号道袍的……瑞兽“青狸真人”。

待千禾看清了这位青狸真人的真容，险些笑出了声儿，赶忙低下头去。

倒是一旁的罗纤纤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低声喃喃道：“阿禾，这位青狸真人，生得还真是……奇特啊！”

引路的道士带他们近前站定，便道：“师父，这位便是镇丞千金罗小姐了！”

千禾跟罗纤纤一齐抬头望去，见供奉青狸真人的桌案旁边，赫然立着个干瘦的中年道士，青色面皮吊梢眼，颌下三缕稀稀疏疏的山羊须。

罗纤纤喉咙里“咯”的一声，悄悄捅了捅千禾道：“难怪他叫‘青羊道长’，还真像是头青羊变的！”

“咳咳！”

许是她当面诋毁的声音有些大，被青阳道长听见了，然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发作，只得干咳了两声，语调不悦地道：“青狸真人在上，有什么疑难杂症，皆可求教！”

“呃……”罗纤纤本是为看稀罕凑热闹来的，根本没什么要问的。倒是千禾替她开口道：“请教青狸真人，我们家的猫儿近来行为反常，白日里倦怠嗜睡、不思饮食，夜里却无法入眠、整夜啼叫，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她问罢抬眸，却见香炉后面的“青狸真人”无精打采地爬在香案上，恹恹地一声不出。一旁的青阳道长便凑近它身畔，恭敬问道：“真人，堂下有信女诚心诚意请教，您就屈尊显个神通吧！”

“青狸真人”一条细长的黑尾巴不耐烦地甩了甩，喉咙里发出一串呜噜声，青阳道长忙道：“真人有谕：你家的猫乃是饮食失节、胃气不行，以火乘之，肠胃受火邪，名曰：热中之症。”

他说罢，从香案底下抽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摆在“青狸真人”面前：“请真人赐灵药符！”

只见“青狸真人”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前爪，在面前的朱砂印台上蘸了蘸，在符纸上印出个红红的爪印。

青阳道长便捧了符纸，郑重其事地交到千禾手上：“此乃真人赐下的灵药符，回去之后用水煮开，喂你家猫儿服下，保你药到病除！”

这下，连罗纤纤都觉得有些草率：“就这么一张……按了爪子印的纸？”

“什么话？！”青阳道长气得直吹胡子，“青狸真人何等神通？尔等凡夫俗子，能瞻仰真颜已是天大的福分，岂容诋毁妄议？”

叱罢，不由分说地将符纸塞在千禾手里，转身向徒弟吩咐道：“这灵药符本应收五两银子，看在镇丞大人面上，收他们三两罢！”

罗纤纤还想争辩，却被千禾拉了拉衣袖示意她息事宁人，径自递给了道士三两银子，带着“灵药符”出了殿门。

罗纤纤本就满腹狐疑，出了殿门便忍不住问道：“阿禾，我家阿香的思春病不是早就好了么？你何必白花三两银子买这么张爪子印儿呢？！”

千禾抿唇笑道：“我疑心这个‘青狸真人’和青阳道长有蹊跷，所以故意拿阿香的症状来试探他们，果然是盛名之下难副其实！”

“我就觉得他们是一对骗子!”罗纤纤瘪嘴道，“可是你看那‘青狸真人’生得怪模怪样的，似猫不像猫，似狗不是狗的，难不成……真是个瑞兽？”

提到青狸真人，千禾终于忍不住笑意，替罗纤纤解开谜底：“它就是如假包换的一只猫，只不过是番邦的品种，大齐朝很少见罢了。”

见罗纤纤不信，千禾继续解释道：“如若我没猜错，它应该来自东夷海外，唤做‘暹罗猫’！”

“真是只猫哇？！”罗纤纤愈发失望，啐道，“亏那道士还信口雌黄，说什么药王坐骑、麒麟神兽跟九尾狸猫的儿子！故事编的天花乱坠的！倘若一只猫会治病，鸡犬都能上天了！”

“可不是嘛！”千禾叹道：这事儿无论放在哪个朝代，恐怕都会被人笑掉大牙。唯独这以猫为尊的大齐朝，宫里都能有位“猫贵妃”，那么道观里有个“猫神仙”也不足为奇了。

罗纤纤吐槽罢，又疑惑道：“可他们这么乱治病骗钱财，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百姓愿意信呢？他们都傻了不成？”

千禾将那张“灵药符”凑在鼻子底下仔细嗅了嗅，“金银花、连翘、栀子……都是清内火的中药。

若我没猜错，道士是将这些药材一锅熬了，用番薯粉调成稀浆，铺平晒干烘烤成糯米纸，再用浆果汁代替朱砂画符，一张符便是一副清热去火的中药。

如今正是阳春季节，天气干燥容易上火。前来求医问药的百姓，很多都是上火引起的头痛脑热、口舌生疮。按他的说法将这符拿回去滚水化开服用，的确能起到些祛毒败火的作用。”

古代道士制符医病的法子，前世读大学的时候，她曾在一本古医书上看到过。“我猜想，那道士理应还准备了用山楂、陈皮、麦芽等制成的‘化食符’，用枇杷、川贝、百合等熬成的‘止咳符’等等，根据求医百姓的不同症状给不同的符纸。”

罗纤纤点头喃喃道：“这么说起来，那青狸真人和青羊道士，还算是有良心的骗子！”

“非也非也！”千禾大摇其头，“这样的符纸，最多能值两文钱，却被他们炒到五两银子一张，加上进殿索要的香火钱，就是典型的讹诈钱财了！

更过分的是，那道士医术不精，根本不懂得望闻问切之法，仅凭患者口头描述，便妄下定论，就是典型的庸医乱诊病了！譬如这道‘祛火符’，倘若你真拿回去给阿香喝下，阿香不拉上三天肚子是不会罢休的！”

“这些倒霉道士真是太过分了！我要回去告诉我爹！让我爹把他们统统抓起来！省得他们招摇撞骗还要害人！”

罗大小姐怒不可遏，连拜花神的心情也没有了，坐上马车便打道回府，向他爹罗镇丞告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