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回 柳巷的幕后东家

“对于过了明路的，他们对上报个病故或是暴毙便了；对那些拐骗劫掳来的，本就无人知晓他们来历，死了更是无人问津！

听说柳巷背后有达官贵人撑腰，在平康坊中势力都极大，便是衙役巡捕，都轻易不愿招惹，谁又会去替卑贱的玉倌儿鸣不平呢？”

“柳巷的人刻意遮掩，咱们却要想法子将这事捅出来！”千禾眸光闪闪道，“虽说大齐朝允许秦楼楚馆做生意，却不允许他们坑蒙拐骗、草菅人命！只要将柳巷那口沉尸井的盖子揭开，这事儿京兆府便是不想管，也得管了！”

徐墨啊徐墨，面对惨死的累累白骨，我看你忍不忍心不管不问！

思齐殿内，沈钰毫无征兆地连打三个喷嚏，惹得小太监佟顺关切地问一句：“殿下可是着了凉？奴才再去将地龙烧得旺些！”

这几日，长兴在宫中四处走动，寻访被遣散四处的东宫旧人。可悲的是，昔日东宫的内侍、守卫死得死、散得散，如今尚在宫中的所剩无几。

长兴便依沈钰之言，打着徐家的旗号上下疏通打点，将这几个人悄悄弄回了东宫。

佟顺便是其中之一。他原本是照顾太子饮食起居的内侍，机灵懂事且忠心耿耿。太子出事后，佟顺被后宫副总管寻了个“偷盗”的莫须有由头，重重打了五十板子。

这五十板子本是打算要了他的命，但佟顺先前在东宫时，跟着长兴学了一阵子功夫，身体打熬得颇为结实。加之行刑的太监与他有些私交，终没忍心下死手，这才让佟顺捡回一条命来。

但作为东宫旧人，佟顺日子亦不好过，被发配至浣衣局干最脏最累的活计，便是十冬腊月天也要每日不停地在冰水里洗衣，十指都长满了血淋淋的冻疮。

是以，当重新见到长兴的那一日，佟顺忍不住抱住长兴嚎啕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往长兴身上抹，比见了久别重逢的心上人还要激动……

沈钰揉了揉鼻子，道声“我没事”。便见长兴披着一身风雪从外面进来，向他抱拳道：“殿下，我回来了！”

熟料沈钰尚未开口，佟顺先一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接过长兴的大氅折好，热情问道：“长兴兄辛苦！冻坏了吧？奴才这就去端热姜茶来，给殿下和长兴兄驱驱寒！”

说罢，便一溜小跑地去了。

长兴望着佟顺欢快的背影，一脸疑惑：小顺子为何突然待我这样好？再联想那日他扑在自己怀中恸哭……长兴突然一哆嗦：这小子……不会是因我捞他出浣衣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打算以身相许了吧？！

长兴顿觉鸡皮疙瘩掉一地：不行不行！得跟小顺子说清楚，我可是有翠儿的……可翠儿她，正悉心照顾那个娘娘腔的玉倌儿，温柔小意的，让人看着就恼火……

沈钰眼见长兴盯着佟顺愣愣出神，不晓得他脑中演过了一场怎样的情仇大戏，无奈地敲敲桌：“长胜可有消息带来？”

“啊……有！”长兴这才回过神儿来，“我阿兄说，查到了两年前与陈尚书有关的一桩重案。两年前与陈尚书结下深仇大恨的不是别人，正是林相！”

沈钰眸光一闪，示意尚家兄弟去门口守着，对长兴道：“你详细说说！”

根据长胜的调查，两年前兵部左侍郎邵刚，被监察御史检举贪墨军中粮饷，且数额巨大。永泰帝大怒，当场谕将邵刚革职查办，查抄家产。

而彼时被派去查抄邵府的，是时任刑部司直林熠，同去的还有千牛卫郎将林熔，这二人，恰是林相的儿子和侄子。

原本，这二人揽下查抄邵府的活儿，是听说邵刚此人有“饕餮”的绰号，攒下万贯家财，想从中谋取些私利。不想真到了邵府一看，不但藏着奇珍异宝，还藏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林熠林熔二人一见邵家小姐，顿时起了色心，想着邵刚此番必定完蛋，其家眷也少不得没入教坊司，不如近水楼台先得月，竟是将邵小姐拖入房中，轮番行尽禽兽之事，生生将邵小姐折磨致死。

后来，邵府果然阖家获罪，无一幸免。但邵府有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从小看着邵小姐长大，不甘心小姐就这般含冤蒙辱而死，于是带着小姐的尸首，跪在刑部门口悲泣鸣冤。

林熠听说自是惶恐，便派人去驱逐老仆。然这老仆也是忠烈，不等林熠的人动手，便怀揣着血状，一头撞死在刑部门口的石狮上。

如此一来，便闹得更大了，很快传入了刑部尚书陈瑞麟那里。

陈尚书看了老仆的血状后很是震怒，派人查明事实真相后，立刻下令将林熠林熔二人羁押。

儿子和侄子被抓，林相才从跟班口中知晓了二人做下的荒唐事。但自己的亲子侄不能不保，只得拉下面皮，亲自去见陈尚书，坦言邵刚已获罪，邵家人的命本就不值一提；希望陈尚书看在他林相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尚书没答应？”沈钰插道。据他对陈瑞麟的了解，这老头儿性情刚正不阿，最是嫉恶如仇，且与林相本就不是一路人。

“的确没答应！”长兴继续道，“且不顾林相威胁，秉公执法，判主犯林熠斩首示众，从犯林熔充军边塞。”

“儿子被杀，林相自是对陈瑞麟恨之入骨。”沈钰思忖道，“所以，陈瑞麟之子陈檀被劫掠之事，很可能是林相授意做的。”你既杀了我儿子，我也要毁了你儿子！

“殿下，除此以外，我阿兄和丁武还有个发现！”长兴道，“那日柳巷的打手上门抓人，千禾姑娘曾抬出徐家的名号来震慑他们，没想到来人浑然不惧，还放话说什么‘便是天王老子，也大不过我们东家去’。

千禾姑娘便疑心柳巷背后的人来头极大，将这想法跟我阿兄说了。于是我阿兄和丁武去查了柳巷的背后老板，是个名叫金大富的商人，祖籍海宁。

阿兄和丁武两个又往深处查了查，发现金大富本不姓金，姓柳。而林相的祖母家正是海宁柳氏。加之柳巷的人所说的，背后东家来头极大，故而阿兄他们怀疑，这个金大富很有可能是林相的外甥！”

这倒是个重要线索！沈钰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柳巷可能是林相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