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回 打草惊蛇

“多谢舅父拳拳之心，我昨夜已想了许久，无论千禾是相信我还是不信我，怨我还是恼我，我都已有对策，舅父放心便是！”

“好好，我放心！”徐明煞有介事地替沈钰理了理衣衫，又在他肩膀重重拍了两下，“如此英武清隽的男子，又替她付出过那么多，她岂会不动心？大胆去吧！”

沈钰郑重点点头，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行至千禾房门前，抬手轻敲了敲，柔声唤道：“阿禾？”

他连唤了几声，却不见有人应答，倒是见翠儿顶着一双红肿的金鱼眼，一脸敌意地瞅着他。

徐明亦不解，向杨婶儿问道：“千禾姑娘呢？”

杨婶儿这一阵憋，险些憋断了气，听家主发问，才如放气儿的皮球似的，急急道：“奴婢早就想说，老爷您不让我说！千禾姑娘不久前，被个宫中内侍传旨，召进宫里去了！”

“什么？！”沈钰和徐明一式一样地瞪大了眼，“传谁的旨？召进宫里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哇！”

沈钰先冷静下来，向杨婶儿道：“你回忆回忆，那圣旨上都说了些什么？”

杨婶儿亦着急：她只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家生婢，那圣旨说得晦涩难懂，又被姑娘贴身带走了，她这会儿哪里记得？！

但太子爷发问，她不敢不答，皱着眉头用力回想了一番：“那圣旨……似乎夸姑娘医术好、心眼儿也好来着！”

医术……沈钰记下：“还有呢？”

杨婶儿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如此动过脑：“还说……将姑娘召入……什么局？”

沈钰急切追问：“什么局？”

杨婶儿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奴婢实在不记得了啊！”

沈钰与徐明无奈地面面相觑：宫中有七局二十八司，供职者上千人，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我觉得千禾入宫，可能与我有关！”沈钰眉头紧锁地道。

徐明也是颓然：本以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直接将女主角带走了！

更可气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带走千禾的究竟是谁？用意何在！

“难不成是咱们自己人，知道你魂兮归来，想送份大礼给你？”

“不可能！我与千禾的关系，宫中根本无人知晓！”沈钰断然否定，忽然眼锋一闪，道：“除非……有人查出了千禾与黑猫阿墨的关系，故而想将千禾扣在手里，牵制于我！”

“宫中知道太子与黑猫往事的，不就是当初害你之人？！”徐明顿时骇然。

“如此一来，千禾危险了！”沈钰神情愈发焦虑，拍案而起，“便是将后宫翻过来，也得尽快找到她才行！”

“你先莫慌！”徐明赶忙将他按住，“听我这个武将跟你分析分析：

孙子兵法有一计，叫做‘打草惊蛇’。如今对手打千禾姑娘这株‘草儿’，就是为了惊出你沈钰这条‘蛇’。你越是满宫闱地寻她，越说明你对她在意。对方知道了千禾在你心里的分量，对你的这个软肋拿捏得越准！

再者说，即便你找到了千禾，将她带回了东宫，你如何对陛下解释你与她的关系？又是否有把握将她平安送出宫去？今后时时刻刻都护着她的周全？”

一入宫闱深似海，且千禾是奉召入宫，想再出去就难了。若想偷偷将她送出宫去……自家小娘徐青樱便是最好的例子。

沈钰不得不承认，徐明话有些道理：“所以，舅父的意思是……”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目前对方也拿不准太子与白千禾的关系。只要你稳住了，对方投鼠忌器，也不会拿千禾怎么样。”徐明为难地望沈钰一眼，“且我以为，即便你在宫中见到了千禾，也应该佯装不认识。唯有如此，才能让对方以为，千禾与太子并无关系，更不是你的软肋！”

沈钰明白了：“也就是说，我对千禾表现得越冷淡，她反而越安全？”

“是这个理儿！”徐明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一旦发现了千禾所在，便派人暗中保护，顺便摸清利用她的究竟是谁！”

沈钰心绪有些烦乱：他成为“傀儡”的这两年里，宫中的心腹折损大半，如今想要找人都步履维艰。

坐在马车上的千禾，显然并不知晓有人正为她抓狂。

她此时，已从起初的惊讶中镇定下来，觉得有必要先了解些情况，于是恭谦向内侍道：“大人，民女初次入宫，很多事情都不明不白，还想请大人不吝赐教一二。”说着，将一块沉甸甸的银锭递入内侍手中。

内侍得了银子，自是笑得如沐春风：“白医官客气了！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杂家定知无不言！”

千禾谢过，先捡最重要的问：“敢问大人，衔蝉夫人是……”

内侍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衔蝉夫人你都不晓得？！这可是一段传奇：昔年咱们陛下巡幸江东道时，车驾不幸坠落山崖。陛下大难不死，被一只山间灵猫所救。

陛下深感灵猫的救命之恩，便将此猫带回长安皇宫，敕封为正一品‘衔蝉夫人’，位同皇贵妃，且恩宠有嘉、冠绝六宫！白医官能被衔蝉夫人钦点，真是修了八辈子福分呐！”

原来衔蝉夫人，就是百姓口中所说的“猫贵妃”！千禾心下明悟了些，但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猫大夫的名声，已然如此之大了？

“再请问大人，民女要去的尚兕局是……”

“你出身民间，对宫中之事自是不知：我大齐后宫之中，本有六局二十四司，掌后宫掖廷事务。衔蝉夫人入宫后，恩宠无限，后宫大兴豢养狸猫之风。因宫中狸猫等宠物日渐增多，陛下便下旨另设‘尚兕局’，专事宫中宠物膳食居住等诸多事宜。

尚兕局有正五品尚宫一名，从五品司膳、司居、司服、司药各一名，皆是女官。此外还有掌事、女侍、医女若干名，各司其职。”

千禾大概明白了：在尚兕局中，自己上面还有五位上司，且清一色的女上司，不晓得好不好相处。

千禾又问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作为尚兕局医女，有出宫的机会么？”

内侍笑道：“医女乃是宫中女官，不同于我们这些天家家奴，一辈子只能呆在宫里。医女每月有三日休沐，是可以出宫回家的。”

千禾暗吐一口气：不是一入宫闱深似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