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回 金珠

千禾的宫闱女官生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翌日，千禾便开始在尚兕局药司当值，偶有宫女来传唤，说某位娘娘的狸小主抱恙了，千禾便要第一时间赶过去问诊。

受前世宫斗剧中得到的启示，千禾始终谨言慎行，绝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多看一眼不该看的人。加之她医术高明，很快便在后宫中攒起了好口碑，越来越多的妃嫔喜欢传唤她照料自家狸小主，给的赏赐也日渐丰厚。

“那个白千禾，近来如何？”

钟粹宫内，衔蝉夫人卧在软塌上，向身旁的福瑞问道。

福瑞忙将她的话译给侍立堂下的莲心听。莲心垂首答道：“生得样貌清丽，医术也不错。且善于察言观色，是个聪明伶俐的。”

“长得一副好皮囊，又功于心计，这样的女子，最容易勾到男人心！”衔蝉夫人道，“继续将她给我盯紧了！”

莲心领命而去。福瑞向衔蝉夫人慎道：“夫人，咱们如今只是臆测太子就是黑猫，故而应该对这个白千禾非比寻常。但倘若太子并不是黑猫，亦或太子全然不记得黑猫时候的事，那咱们这步棋，不就白走了么？”

“说的也是。”衔蝉夫人摆着尾巴思忖一阵，“那就寻个机会试试，太子究竟认不认得这个白千禾！”

“夫人的意思，是要安排白千禾与太子见面？”

“是时候让他们见一面了。”衔蝉夫人眯眼道，“且得让白千禾受些委屈。男人呐，最看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受罪了！”

福瑞会意，躬身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谁说让你去了！”衔蝉夫人不满地瞪福瑞一眼,“你不是说，太子已经对你的身份生了疑心。一旦被他知道是你将白千禾弄进宫来，本宫的麻烦就大了！”

“是属下愚钝了！”福瑞忙自省。

“这等小事，便让旁人去当恶人罢！”衔蝉夫人傲娇地甩了甩尾巴，“这后宫之中巴结逢迎，愿意替本宫做事的人，多了去了！”

漫长冬季过去，不知不觉便到了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季节。按照宫中惯例，春分节气时，要在后宫太液池边举办春日宴，邀请皇亲国戚及世家望族赴宴，共赏春日盛景。

早在春日宴半个月前，负责宫中事务的各局各司便忙碌起来，连尚兕局都不能幸免：后宫各位妃嫔主子争宠斗艳的同时，也不忘精心装扮自家的狸小主，期望能在春日宴上为自己增光添彩，博得陛下青睐。

千禾与小柳儿皆忙得脚不沾地：千禾终日替狸小主们洗浴驱虫、梳毛打扮；小柳儿一个月里做了五十套狸小主的新装，举着肿得像胡萝卜似的十根手指，欲哭无泪。

好容易挨到了春日宴当天，一大早千禾还未睡醒，便被人拍门叫了起来，只见是芳林阁郑婕妤的宫女，正抱着一只通体金黄的大虎皮斑猫，向千禾道：“昨儿寻了你一日，都不见人影！快替我家小主子沐浴修毛儿！”

说罢，不由分说便将虎皮斑猫塞到了千禾手里，不耐烦地道：“手脚麻利些！侍弄完了，直接送到太液池边去，若耽误了我家小主参加春日宴，你可担待不起！”

说罢，便扭身趾高气扬地走了。

“谁呀，大清早就在这大呼小叫的？”小柳儿揉着眼睛出来，看见千禾怀里的大猫，“这不是郑婕妤的金珠么？”她伸手挠了挠金珠的耳朵，见金珠耷拉着耳朵，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禁乐了：“你也是被迫营业的，对不对？”

“猫儿本就是夜行动物，活跃了一宿，天明时分正是困乏的时候，却被折腾起来洗澡修毛，也是怪可怜的！”千禾叹一句，抱着金珠往屋里去，对他柔声道：“你放心，我动作轻些，不耽误你补觉。等你洗净修剪完了，必定威风凛凛、格外精神，连荷花见了你都要多看几眼呐！”

听到荷花的名字，金珠顿时眼睛亮了亮，感激地冲千禾“嗷呜”了一声。

金珠是只体型硕大的狸猫，一番洗浴、擦干、修毛地侍弄完毕，已是日上三竿。在旁帮忙的小柳儿急道：“眼看到时辰了，咱们快把金珠给郑婕妤送去！她是武将家女儿出身，泼辣火爆、蛮不讲理的脾气，若惹了她不快，可是要受罚的！”

“好好，我这就去！”千禾顾不得摘下围裙，赶忙抱起金珠就往太液池边赶。小柳儿入宫不久，亦好奇皇家宴席是何等景象，便也跟着去了。

此时，太液池附近已聚集了不少人，一些世家女眷早早地入宫来，只盼能抓住机会与宫中的妃嫔娘娘们多多亲近。

千禾怀抱着大猫，与小柳儿一起艰难地在众多锦衣玉服中穿梭，穿过了大半个宴会现场。小柳儿指着亭子边一位盛装打扮的宫中丽人，道：“那就是郑婕妤了！”

而此刻，郑婕妤正拉着一位贵妇人的手热络地交谈。

千禾绕到郑婕妤身后，找到早上给她送猫的宫女，悄悄扯了扯她衣袖，低声道：“这位姐姐，金珠已经沐浴修毛罢，我把他送回来了。”

那宫女回眸看了她一眼，却丝毫没有要接手的意思：“我家娘娘有吩咐，要将小主子亲自送到她手里！不过，娘娘正跟诰命吴夫人相谈甚欢，你且等等吧！”

千禾无法，只得抱着金珠等在一旁。金珠睁开半只眼望了望，没见荷花的身影，便索性所在千禾怀里打起了呼噜。

不想，郑婕妤跟吴夫人聊起来没完没了，已然问候了人家吴夫人上至太老爷下至小孙子，却依旧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千禾的一双肩膀逐渐酸痛，无奈地垂眸望了望酣睡正香的金珠：小主子，你该减肥了知道么？

她哪里知道，郑婕妤早看到她过来，聊天聊得心猿意马，不时抬眸往不远处的东宫方向瞟一眼。好容易看到一个高大清梧身形远远走来，顿时刹住话头，对吴夫人道：“时辰不早，本宫还有事，便不与夫人多聊了！”

吴夫人一张脸早已笑得发僵，听郑婕妤终于放过她，赶忙行礼告辞。

郑婕妤收起脸上笑意，抬手理了理云鬓，问道：“本宫的金珠呢？”

宫女忙道：“禀娘娘，尚兕局的女官已送来了，正在此候着。”

千禾应声上前，屈膝行礼道：“给婕妤娘娘请安！”

郑婕妤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只向她怀中的金珠伸手道：“宝贝儿！快让本宫抱抱！”

千禾小心地将呼呼大睡的金珠递到郑婕妤手中。郑婕妤低头看了看，忽然惊叫道：“我的天！金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